《海上花列传》对白翻译（六十）(5)

”鹤汀道：“那你也该请请我们呐。”亚白道：“好啊，就明天请你。”鹤汀道：“明天没空，过几天再说。”亚白问：“有何贵干？”
鹤汀乃略述匡二卷逃一节，亚白不胜骇愕。鹤汀因问：“要报官吗？”亚白道：“报官是报报罢了。真要捉贼追赃，难啊。”鹤汀就问：“不报官行吗？”亚白道：“不报官也不行，要是外头再闯祸，问你东家要人，倒多个麻烦。”鹤汀连说：“是极。”即起兴辞。亚白道：“那何必如此着急。”鹤汀道：“现在无聊得很，让我早点处理完，移樽就教如何？”亚白笑说：“恭候。”一路送出二层园门，鹤汀拱手登轿而别。
亚白才待转身，旁边忽有一个后生叫声“高老爷”，抢上打千。亚白不识，问其姓名，却是赵二宝的阿哥赵朴斋，打听史三公子有无书信。亚白回说：“没有。”朴斋不好多问，退下侍立。亚白便进园回来，踅过横波槛，顺便转步西行。原来这菊花山扎在鹦鹉楼台之前，那鹦鹉楼台系八字式的五幢厅楼，前面地方极为阔大。因此菊花山也做成八字式的，回环合抱，其上高与檐齐，其下四通八达，游客盘桓其间，好像走入“八阵图”一般，往往欲吟“迷路出花难”之句。亚白是惯了的，从南首抄近路，穿石径，渡竹桥，已在菊花山背后。进去看时，先有一人小帽青衫，背立花下，徬徨踯躅，侧着头，咬着指，似乎出神光景。亚白打量后形，必是小赞，也不去惊他，但看他做什么。那小赞俄延许久，欻地奔进鹦鹉楼台，亚白即悄悄跟去。只见小赞趴着桌子，磨墨舐笔，在那里草草写了几行。

亚白含笑上前，照准小赞肩头轻轻的拍了一下。小赞吃惊，张皇反顾，见了亚白，慌忙垂手站过一边。亚白笑问：“可是做菊花诗？”小赞道：“不是，尹老爷出的窗课诗题。”亚白索其底稿，小赞只得惭颜呈阅。上面写着：“贼得眼花落井水底眠，得眠字，五言八韵。”及观其诗，却为涂抹点窜，辨认不清，只有中间四五六韵明白，写道：
醉乡春荡荡，灵窟夜绵绵。
插脚虚无地，埋头小有天。
痴龙偎冷月，瞎马啸荒烟。
亚白阅过，连声赞好。小赞赔笑道：“那是幸亏尹老爷，稍微有点一知半解。高老爷看下来，倘然还可以进境点的话，可否借‘有教无类’之说，就正一二？”亚白沉吟道：“我说你还是等尹老爷来了请教他，他改笔比我好。或者我有了同你谈谈，倒也末始无益。”小赞诺诺答了，逡巡退出。
亚白说了这句话，并不在意，独自赏回菊花，归房无话。那小赞却甚欣然，连夜把本年窗课试帖，拣得意的誊真二十首，一早送上大观楼。亚白鉴其殷殷向学之意，披览一遍，从容说道：“你的诗再好不过，我倒觉着你太要强了。大概你肚皮里先有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成见，所以与温柔敦厚之旨离得远了点。做诗第一要相题行事，像昨日‘眼花落井’题目，恰好配你的手笔。若一概如此做法，也不大相宜。”说着，指出“春草碧色”诗中第六韵，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