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对白翻译（五十八）(5)

当下实夫嗔着诸三姐道：“外头人闲话听他干嘛，我没说过你什么，就是了。”诸三姐笑道：“四老爷自然不会说什么，四老爷还要说我们，那我们要……”诸三姐说得半句即缩住嘴，笑而下楼。实夫方向鹤汀笑道：“你也别起什么幺蛾子了，你自己输的钱，不关我的事。现在我手里的栈单拿去，要是输了，教我回去怎好交代？”鹤汀默然不悦。实夫道：“栈单在小皮箱里，你要你就自己去拿，我不能拿给你。”鹤汀略一沉吟，起身就走。实夫问：“要钥匙吗？”鹤汀赌气不要了。楼下诸三姐挽留道：“大少爷再坐会啊。”鹤汀也不睬，一直出了大兴里，仍回长安客栈，心想实夫既然怕不好交代，又教我自家去拿，难道说我偷的不成？似这等鄙琐悭吝，怪不得诸三姐撮弄他，摆布他。我如今也不去管他，但是殳三一款，如何设法？想来想去，只好寻出两套房契，坐轿往中和里朱公馆谒见汤啸庵，托他抵借一万洋钱。
汤啸庵应承，约定晚间杨媛媛家回话。李鹤汀先去坐等。
汤啸庵送客之后，寻思朱蔼人处所存有限，须和罗子富商量，即时便去兆富里黄翠凤家相访。罗子富正在楼上房里，请进厮见。适值黄二姐在座，也叫声“汤老爷”。汤啸庵点点头道：“好久没见，生意可好？”黄二姐道：“生意不行，比起刚开始差远了。”黄翠凤冷笑插口道：“你是有生意不做啊，什么不行！”汤啸庵不解所谓，丢开不提，袖出房契给罗子富看，说明李鹤汀抵借一节。子富知其信实，一口允诺，当与啸庵同诣钱庄划付汇票。黄二姐见罗子富、汤啸庵既去，房里没人，遂告诉黄翠凤道：“前天看中个正经人，倒挺好，我想就买了她吧，就是新出来，不会做生意。只不过年底一节，要少收三四百洋钱，真是急死。”翠凤低着头不言语。黄二姐道：“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法子，进个把伙计？把楼上房间租给人家？”翠凤仍低着头，好似转念头样子。黄二姐揣度神情，涎脸央及道：

“谢谢你，你说的话，我总归都依你。要是生意好点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呀。谢谢你，替我想想法子。”
翠凤开言道：“你这人太贪心，别说没法子，就是有法子教你，赚了三四百洋钱，你还要嫌少呐！”黄二姐没口子分辩道：“那是不可能的，有得赚再好没有，还要嫌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翠凤又低着头，足足有炊许时不言语。黄二姐亦自乖觉，静静地在旁伺候。翠凤忽睁开眼，把黄二姐相了一相，即招手令其近前，附耳说话。黄二姐弯腰偻背，仔细听着。又足足有炊许时，翠凤说话才完。黄二姐亦自领悟。计议已定，恰好罗子富回来，手中拿的一包抵借契据，令翠凤将去收藏。黄二姐跟至床背后，帮翠凤撑起皮箱盖，怪问道：“罗老爷的拜匣有两只吗？”翠凤道：“一只是我的呀，赎身文书就放在拜匣里。”子富听其重重关锁停当，黄二姐就辞别去了。翠凤鼻子里哼的一声，向子富道：“可不是拨我猜到了，她要向我借钱了。”子富诧异道：“黄二姐还要借钱？”翠凤道：“她这人没数的，两个月不到，一千洋钱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