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对白翻译（五十七）(4)

阿珠只装得两口烟，莲生便不吸了，忽然盘膝坐起，意思要吸水烟。巧囡送上水烟筒， 莲生接在手中，自吸一口，无端掉下两点眼泪。阿珠不好根问。双珠、双玉面面相觑，也自默然。房内静悄悄的，但闻四壁厢促织儿唧唧之声，聒耳得紧。善卿揣知莲生心事，无可排遣，只得与双珠搭讪些闲话。适见房门口帘子一扬，探进一个头来望望，似乎是小孩子。双珠喝问：“谁？”外面不见答应。双珠复喝道：“过来！”方才遮遮掩掩，踅至双珠面前。果系阿金的儿子阿大，咭呱咕噜告诉双珠，不知说的什么。双珠鼻子里哼了一声，阿大逡巡退出，随后楼下“蹋蹋蹋”一路脚声，直跑到楼上房间里。双珠见是阿金，生气不理。阿金满面羞惭，溜出中间与阿大切切商量。善卿不觉失笑。莲生再躺下去吸两口鸦片烟，遂令阿珠喊来安打轿。善卿及双珠、双玉都送至楼门口而别。
王莲生去后，善卿径往双珠房间。阿珠收拾既毕，特地过来问善卿道：“王老爷怎么像是有气？”善卿叹道：“也不能怪王老爷。”阿珠道：“王老爷做了官，应该开心，还有什么气啊？”善卿道：“起先王老爷是不是一直喜欢沈小红，因为沈小红不好，才去娶了张蕙贞。哪知道张蕙贞也不好，又因为张蕙贞不好，再去做沈小红。做是在做，心里在气。”阿珠道：“张蕙贞怎么不好啊？”善卿道：“不好就是不好呗，说她干嘛。”阿珠乃说出前日往王莲生公馆听张蕙贞被打一节，善卿亦说道：“险啊！王老爷打了一顿，不要了。张蕙贞吃生鸦片烟，还是我们几个朋友去劝好的，把侄子赶出，算是把这事了了。”阿珠亦叹道：“张蕙贞也忒不争气，被沈小红知道了，那就高兴了，笑死。”

刚刚讲得热闹，外场喊报：“小先生出局。”阿珠回对过房间跟周双玉出局去了。善卿转向双珠道：“可惜王老爷要走了，不然让他做双玉，倒挺好。”双珠道：“说起双玉，想到了。我妈妈要商量句话，我倒忘记说了。”善卿急问：“什么话？”双珠道：“我们双玉从山家园回来，一直不肯留客人。我跟无妈妈说了好几回，她说五少爷肯定要娶她，说好了的，我们不好说穿他。请你去问五少爷，该怎样就怎样。要娶就娶，不娶教五少爷自己跟双玉说一声，让她做生意，对不对？”善卿道：“双玉倒是意想不到啊，还挺会来事儿。”双珠道：“他俩都是胡整，别说五少爷定亲，就算不定，怎能娶双玉去做大老婆！”善卿未及接言，不想周双宝因多时不见善卿，乘间而来，可巧一脚跨进房门，就搭讪道：“哪来的大老婆啊？让我们看看啊。”双珠憎其嘴快，瞪目相视。双宝忙缩住口，退坐一旁。
阿金随到房里向双宝附耳说话，双宝也附耳回答。阿金轻轻地骂了一句，转身坐下，取出那副牙牌随意摆弄。善卿问问双宝近日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