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松树丘上的面孔——拉姆齐·坎贝尔(2)

父亲坚持他的观点。“你还年轻。”她对他的父亲说。
她开玩笑的吧！迈克尔想。或许她在试图奉承。“还有我们未曾得见的地方，”她渴望地说。
“我们不需要了。我们需要待在这里。”
争执的缓慢，被金属墙包裹的声响，使迈克尔闷闷不乐；他想要确定他将留在这里。他匆匆跑进房车。“我想留在这里。为什么我们得一直搬家？”
“别闯进来然后这样跟你妈妈说话，”父亲朝他喊。
他该呆在外面的。争执似乎进一步缩紧了房车内本就拥挤的空间；这使他父亲的存在更具压迫感。男人庞大且气喘吁吁的身体砸进沙发，后者因他的重量而下陷；他娇小易碎的妻子则落座于沙发未被占据的一小部分上，好似她为了能坐进去被挤得如此瘦小。凝视他们，迈克尔感到窒息。“我要出个门，”他说。
“别出去，”他母亲焦虑地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会再争吵了。你呆在家里，做些事。学习。”
“让他去。他越快接触这里的人越好。”
迈克尔厌憎出门便是服从他父亲的暗示。“我只是出去散个步，”他说，这等许诺或许能帮到她；他知道屈服于那男人是怎样的感受。
走到门口时他往回瞥。母亲张开了嘴，可他的父亲说，“我们会留下。我做好决定了。”然后他会躺在家里，迈克尔想，仍然愤愤不平。这男人能做的事至多就是躺在那里罢了，他恶意地揣测着。他走出家门，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他的父亲过去几年里逐渐肥胖的样子，和他在这个房车公园停留的决定，令迈克尔想起一头抵达自己坟墓的大象。

天气更冷了。迈克尔戴上夹克的兜帽。拉紧的窗帘里透出光亮。林木耸立，错综复杂而又清晰地，朝向仿佛半透明的轻薄如纸的翡翠的天空。他面朝大海开始攀爬山丘。但那边的天空更黑；海的颜色深似灰泥，慌忙地翻搅着拍打苍凉的沙滩。他转头走向森林。身后沙砾摩擦草叶嘶嘶作响。
森林在风中摇曳。于枝条所织巨网的末梢，叶片在空气中如鱼群般游动。他踏上一条由商队旅馆的引路延伸出的小径。很快种类繁多的树木让步给成千上万的松树。遍地松果好似躺在散落的细针构成的床铺上的，身披荆棘的鸡蛋。清晨时铺洒的细针映出深橘，橘黄的挂毯呈现出层层递进的纤细松枝，再渐沉于暮色。
小径引他向前。松树的位置被更粗壮的树木取代，后者高逾头顶，缠结扭曲。缠结之外天空的蓝色中灰茫更深；一弯新月在枝条间滑行。树干间灌木丛生；当他穿行经过时它们生长得更高，更为靠近。小径弯曲的弧度会将他带回大路上。
脚底的地面变得柔软。黑暗中它吞吃他的双足。如今灌木在他头顶合拢；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于它们之间艰难挣扎，探寻道路的弯曲。树叶在他耳边沙沙索索彼此摩擦，仿佛干燥的嘴唇；它们干枯死去的舌头吱嘎断裂。骤然间木质隧道的顶部陡然低坠。想再往前他只能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