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对白翻译（五十一）(4)

两人连忙迎上去，见是苏冠香和大姐小青进来。琪官不开口，只把手紧紧指着半榻。冠香便知道韵叟睡着了，幸未惊醒，亲自照看一番，却转身向琪官切切嘱道：“姐姐请我去，说有事儿，谢谢你俩替我陪陪大人。一会儿睡醒了，教小青来里边喊我好了。”瑶官在旁应诺。冠香嘱毕，飘然径去。琪官支开小青不必伺候，小青落得自在嬉游。
琪官坐定，冷笑两声，方说瑶官道：“你个呆子也是少有，随便什么事，总是瞎答应。”瑶官追思适间云云，惶惑不解道：“他没说啥啊？”琪官哼地从鼻子里笑出声来道：“你是他买的讨人，应该替他陪陪客人，没说什么！”瑶官道：“那我走开点。”琪官睁目嗔道：“谁说走啊，大人教我们坐着，陪不陪轮不到他说啊！”瑶官才领会其意思。琪官复哼哼地连声冷笑道；“倒像是他们的大人，笑话！”
这一席话，竟忘了半榻上韵叟，粲花之舌，滚滚澜翻，愈说而愈高了。恰好韵叟翻个转身，两人慌掩住嘴，鹄候半晌，不见动静。琪官蹑足至半榻前，见韵叟仰面而睡，两只眼睛微开一线，奕奕怕人。琪官把前后襟左右袖各拉直些，仍蹑足退下。瑶官那里有兴致再去打五关，收拾牙牌装入抽屉，核其数三十二张，并无欠缺，不知琪官于何时掷还。两人依然嘿嘿相对，没甚消遣。相近夜分时候，韵叟睡足欠伸，帘外管家闻声舀进脸水。韵叟揩了把面，瑶官递上漱盂，漱了口。琪官取预备的一壶茶，先自尝尝，温暾可口，约筛大半茶钟递上，韵叟呷了些。韵叟顾问：“冠香呢？”琪官置若罔闻，瑶官道：“说是到姨太太那去了。”韵叟传命管家去喊冠香。琪官接取茶钟，随手放下，坐于一旁，转身向外。韵叟还要吃茶，连说三遍。琪官只是不动，冷冷答道：“等冠香来筛给你吃吧，我们笨手笨脚的哪里会筛茶。

”韵叟呵呵一笑，亲身起立，要取茶钟。瑶官含笑近前，代筛递上。韵叟吃过茶，就于琪官身旁坐下，温存熨贴了好一会。琪官仍瞪着眼，呆着脸，一语不发。韵叟用正言开导道：“你别糊涂，冠香是外头人，就算我和他要好，终不比你自家人。自家人一直在一起，冠香一年半载的也就回去了，你又何必去吃醋？”
琪官听说，大声答道：“大人，你是不是迷糊了？我知道什么醋不醋！”韵叟讪笑道：“吃醋你不晓得？我教你，你现在这就叫吃醋。”琪官用力推开道：“快点去吃茶吧，冠香来了！”韵叟回头去看，琪官得隙挣脱，招呼瑶官道：“冠香来了，我们走吧。”韵叟见侧首玻璃窗外，果然苏冠香影影绰绰来了，就顺势打发道：“大家去睡吧，天也不早了。”瑶官一面应诺，一面跟从琪官踅下台阶，劈面迎着冠香。琪官催道：“先生快点来啊，大人等着呢。”冠香不及对答，迈步进去。琪官、瑶官两人遂缓缓步月而归。
第五十一回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