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王政篇·其七(3)

摄政大人、未来的王、阿提拉已经决定对西国的众多自治领加以征伐——这一消息在贵族圈早已传遍，但生活在贵族世界之外的庶民们大多并不知晓。刚刚结束了惨烈的内部厮杀，却又要对同属一国的领土进行新的清洗——倘若得知出征在即，那些将要被强征过去的人们多半会哀叹吧：“为什么我们长久期盼的平静依旧没能降临在生活当中？”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应当悲伤的未来前景，正因为他们是远离王庭的庶民，他们才能够享受到这份脆弱的泡影般的安宁生活与微小的幸福。
帕伦如此想着，看着原野上的牧羊人与牧牛人们熙熙攘攘，放松自己紧绷过头的心神。
而熟悉的歌声也如约而至。
——第一次听到牧羊人的歌声是在数日前的黄昏。那时，自己正因为阿布兹的厌食症而烦恼。因为婴儿已经长到了一定年月，本想按照惯例给他断奶，用稀粥或是奶制品来作为他的主食。可阿布兹却出人意料地沉默且顽固地抗拒这些陌生的食物——像极了自己丈夫在某些时候的顽固做派。
“终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正当她思念自己的亡夫并为儿子的厌食所烦闷，沿着城墙根放羊的牧者却在风中唱起颂起诗来——
“无论是夸耀勇武的英雄，
抑或征讨诸国的王者，
最终也难逃死神的垂怜。
远居世界尽头的大神、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就如同农夫朝湿润的田地播种一般平等且宽博，
死亡与诞生的种子杂乱地从这位最古老的耕种者指间滑落。
就连神的子嗣、古老的纳美尼亚王也不得不承受
身为人子的必将到来的死亡结局——
他为了王位而放弃了神灵的席位，同时也失却不死的宿命。
死亡啊，这是何等艰难且必然的宿命！
人们畏惧这漆黑的、永恒徘徊在人世间的阴影，
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空无人烟的山峦、寂静的谷底，
还有海上迅猛的风暴与充斥了尸骸臭味的战场，
每一个人都能看到——
每一个人都在心中疾呼——
‘它来了！它来了！它就在此地！’
死亡就像是鬣狗般，
从惊惶的人们身边窜过，
刹那间就带走了旁人的性命。
人们就像是发狂了一般痛哭流涕——
是的——
就像是痛饮了毒酒一样癫狂——
围着没有了呼吸的亲友、陌生人、仇敌，
为这些记忆中尚且鲜活的冰冷的尸骸悲伤，
敬畏着这平等的、终将到来的可怖的阴影。
‘为何？人就要经受死亡的苦楚？
而不似神灵那般永存在世？’
病榻上的纳美尼亚王如此询问，
向前来带走他灵魂的
他的父亲的下属、大神的仆从、执掌死亡的精灵发问。
‘因为人有所缺。’
阴影答复了衰老的王的质问，
用锁链串起老朽的灵魂，
带着这位半神渡冥河而去……”
在一片和煦的春景之中，牧羊人却在唱着不合时宜的、有关死亡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