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王政篇·其七(2)
春日的红柳城外满是植物生长的窃窃私语与细碎繁华。
若是再过些时日,到了晚春时节,这里又是不同的样子了。
匈奴人素来缺乏娱乐。
原本,梅洛图安的贵族们就有在晚春去红柳城城外沿着清河踏青的习惯。而到了阿提拉的父亲、安吉尔王的时代,踏青的旧风俗几近于演变成一场无分贵庶的狂欢——往年的时候,身为国主与族长的梅洛斯特都会拿出一笔自家的钱财来,到龙纹国抑或是更东边的近江国去聘一些时下当红的戏子与游女,连带着大量的尾随而来的游商或是好几只商队,在红柳城外沿河垒起临时的住所,举办一场连绵大半个月的盛会。一直到柳树发芽的初夏,暑气蒸腾在草木之间,这些欢愉了二十天有余的人们才会依依不舍地散场。
但是,恐怕今年、也就是阿提拉担当摄政的元年,红柳城外多半是没法举办这么风雅的集会了。一则是身为族长的老人、梅洛斯特·梅洛图安突发流疫,只能在更南方的小城里修养;一则是半月前,阿提拉签发了募兵令——他就对不服王化的西国地区用兵了。
知道了这些消息的帕伦利西亚·梅洛图安心情相当糟。
父亲的病情并不重,但身体的年迈也遏制了他的康复,而她的兄长们并不懂得如何恰当地治理梅洛图安的领土,事实上光是红柳城的大小事务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每每考虑到此,她就对父亲过世之后的族人生活感到担忧。
但归根到底,女人不过是女人,匈奴国向来没有女人主政的惯例——更何况她还是个嫁给了匈奴王族的妇人,早就算是一个外人了。而外人,外人是没法干预一族方针的,亦是不需与这些人共同承受无法避免的苦难的。
只是曾与这些人一起生活,因而会在精神上为他们的未来而感到心中淤塞。
对帕伦而言,比起因梅洛图安的未来而生的愁思,恐怕是父亲的病重与无法再见到春末集会盛况反而更让她感到烦闷。
毕竟按照兄长们的算计,这场西征好歹是要打到盛夏的。
——“虽然晚春踏青估计是只能自己做了,但是集会也可以放在夏末嘛。”
二哥在家宴上这么为她开导,但她还是郁郁寡欢。
她就像是个小姑娘一样扯着别扭,自己同自己撒泼——夏末的集会哪里比得上春末的?可是她也清楚,这次春末的集会是不会到来的。
帕伦利西亚为此而忧郁。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或是每日的生活而匆忙,她只能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在城墙上吹风解闷。
就算匈奴人再怎么善战,他们也还是如其他国度的人们那样,时而高歌时而低沉,既为生计而奔波,亦为偶然的幸福而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