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王政篇·序章|彼得·日耳曼的口述信件(节选)
上次分别已过数月,冬日严寒,身体可好?
鄙人近来抱恙,未能及时回复您的来信,深感抱歉。您随信寄来的汇款,恕我不能接受。尽管现在的生活环境远远比不上您所赠送给我的住宅,但我在这里也过得很好。村庄里的食物价格远比城市低廉,空气也更为清新。到了周三、周五,拿到报社寄来的稿费,我就去临近的乌兹别克城中小酌几杯,享用我最爱的炸牛排与汤饭。焦黄色的牛肉与白色的骨排、羊骨搭配茴香、姜蒜炖煮的汤料和南方来的梗米——这是我一周生活的乐趣所在。
当然,您当然知道,羊汤与牛排这类寻常食材,不管身处哪一座城市都能随手找到。看到如此幼稚的自辩,您一定会觉得我分外荒唐。我越来越像个斤斤计较的老头子,看着眼前的山水,就觉得世界分外美好,就连冬日夜里关节的酸痛都不再使我坐立不安,反倒觉得这些陈年旧疾有些可爱。
既然我已开始留恋我的居所,是否意味着我离开的时刻快到了?依靠我这副老朽的身躯,我还能存在多久?十年?五年?我们还是不必去猜测了,诀别之时究竟何时、诀别之地究竟何处——这是神决定的事情,我所能知道的、不过是自己时日无多。
已经没有离开此处的必要了,我这个老顽固这次打算顽固到底,在此处看着“最后的匈奴王“阿提拉习以为常的北国风光,随后,就此辞世。
这些事就不用再做讨论了。
上次的信中,您所说的、关于残肢再生的医疗技术,我很感兴趣。龙纹国似乎已经开始将这份技术在全国范围推广吧?与专政时代的消息闭塞与技术保留相比,今日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不得不承认,议会制的效率与可能性远远高于个人独裁、专政。
——尽管鄙人当下所写的故事无一例外与过去的专政时代有关。
对了,您附记的、有关于小说内容的提议,我觉得很不错。有关于阿提拉的故事还是集中于前一段,也就是阿提拉称王登基之前的历史比较好。登基之后的阿提拉的人生就像是色彩不断剥落的胶卷,实在是让人感到悲伤、无奈。不过您信中提到的那几位批判家的见解,我就相当不满。
小说所写的是暴君的故事,不宜当做通俗读本来推广、当局甚至应该封禁?
未能更多批判阿提拉的暴虐与无能?
——难道在龙纹国发表作品就该一味迎合所谓的正确与正义吗?
一想到这些庸俗小辈的拍捧或贬低,我就觉得我自己和当初未能救下的溺水的婴孩那样,既悲哀且恼怒,又无能为力。我绝不是昔日能够一骑当千的英雄,根本没有那样的号召力与魄力来与庸俗的世人抗衡。而那些违背了人们意识的英雄的结局,你我都很清楚——无一例外,全都惨败了。
光凭暴力、一人的所闻所见、一个人的努力,根本无法改变世界与时代的走向,我们所需要的是与这股“庸俗的恶”所对等的“庸俗的善”,也就是群众的共鸣与个人意识的解放。
这么说来尽管很无赖,但我还是要说。
“错误与正确、正义与邪恶,全部交给后人评判就好。真当自己可以长命百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