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北国篇·其九

天气日趋寒冷。
秋天过去了一半，还未到冬天，就下起了小雪。
今年的初雪。
旧时的硝烟还未退却，死去的人们还未能全部安葬，曾抛弃了土地四下逃窜的人们纷纷回到故乡，一如既往，骚动不已。
人们依旧为了彼此的利益如疯狗般撕咬起被攥取的胜利果实所留下的些许残骸，全然不去考虑将要沉入黑夜的未来。
如此贪婪且平庸的领袖人物继续盘踞在国度之上，这个国家毫无未来。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世上毕竟还是懵懂无知的愚者成群结伴，偶尔出现的聪明人就算看破黑幕，也实在无可奈何。
——此乃世间常理。
是夜，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草原的风不似南方平原那般惬意，平添了少许冷漠与苍老。
远远望去，刚夺回不久的古老都城废弃在一片黑暗中，间或有二三灯笼晃动。
——那恐怕是想从废墟之中寻找宝藏的妄想家们。
这片名为“河图”的废墟啊——先是被梅洛图安一族占为己有，随后就被龙纹国占领，再然后，被阿提拉夺回。三方势力转手之后，这里哪还有什么所谓的“被藏起的珍宝”？无非是那几个对王位想入非非的家伙，单方面碍于脸面，只能散布此类谣言，方便收集情报吧。不过，这些宵小也难成大事，阿提拉也懒得去管他们。
沉默的年轻人放眼远眺，如此风景尽收眼底。
他靠墙坐着，烤着火，藉此驱除连日寒冷。
猎刀、长弓与箭袋，以及冰冷的猎物，纷纷躺在一旁。
看样子，他已然饱腹——依靠他的狩猎所得。
时间滴落在地，混入雨雪沉降的泥沼，渗入土壤。
过了许久，他保持着远眺的动作，一动不动。
并未睡去，只是在沉默地思索，只是在望着漆黑的远方、天空，以及未来。他半睁着眼，一言不发，烤着火——或许是希望借着火焰的暖意来驱除内心依旧的软弱、犹豫、无助。
目前的计划一切顺畅，不如说是顺利得像是有意为之。不管是和龙纹国的战争，或是和其他部落的交流，顺利得可怕。
他为此不安，因此，外出游猎就成了近日来的常态。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法回头了。自己已经背负了这么多的人命了，说是杀人不会反感，不会害怕什么的，那是骗人的啊。不管脸上带着怎样的面具，或是伪装出怎样自豪的微笑——但那都是骗人的——世间万事万物皆可欺瞒，唯独自我无法欺骗。
那时自己所说的梦想——首先是统一匈奴，随后向西征讨罗马，最终，夺得这个世界——但实际上，现在，将近力竭的我却连第一步都没有走完。
既然如此——
“搞得自己这么狼狈，要不，就此放弃如何？”
如果有另一个我的话，想必会如此发问。
不，如果真有另一个我的话，根本就不会这么说的。
都走到这种境地了，还想着放弃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躺在洛崤城里做白日梦。梦想就该挑自己一时半刻做不到的事情才好。轻而易举就能实现梦想，那也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