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北国篇·十一(2)

“只需要等就行了，什么都不必做。”
他低声私语，握了握拳，冻得红白相杂的手背皮层绷得生痛，沉默，随后着重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翻过身去，不再想多余的事情，开始假寐。
风刮了很久。
清晨六时，这是他的日常洗漱时间，小厮早早为他备好了牙盐与清水。
但他没醒过来。
他睡着了。
梦中无灾无疾、四平八稳，空无一物。
既没有数面之缘的梦中人，也没有漆黑的荒野，更没有他自己。
一觉睡得了八九个钟头，安稳万分。
他翻身爬起，走出帐外，恰遇烧菜伙夫，嘿然一笑。
“真是饿死我了。”
旁人直听得莫名其妙，不过阿提拉这种不知所然的说话方式都差不多习惯了，虽然还不到饭点，仆从们还是按部就班为他准备了午餐。
就像是饿了十多年的乞丐，吃得餐桌狼藉一片。
“殿下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早上我有事找您，看您睡得那么安稳，不忍惊扰只能告退。”
海因姆尔高声说着撩起帘帐，伸脚掠过还未处理的食材，点着空地窜到桌旁。
阿提拉放下剔牙的木签，盯着海因那张写满了喜悦的笑脸想了片刻，开口打趣道：“龙纹国这次把‘龙岘山’让出来了？”
“殿下的戏虐若真发生了，那才是头等的喜事才对。”海因识趣地点头说着，“今早，梅洛图安一族派来了使者。”
这个消息倒是出乎意料。
他举着手，悬而未落，嘴角稍有抽动。
看样子是在考虑梅洛斯特的谋划。
海因一改往常，并未继续说下去，似乎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等待殿下的思路跟得上他的措辞。
沉默没持续多久，阿提拉放下悬空的胳膊，捏起木签剔了会儿牙，弹了弹，漫不经心地发问道：“那个老狐狸，派人来说了些什么？”
“使者带来的口信很乱，大体上，梅洛斯特阁下他，希望殿下能有空去看看他的外孙，也就是殿下的侄子。”
海因姆尔的措辞毫无漏洞，阿提拉接过他递来的手信，瞥了两眼，确实和海因说的没什么区别。
手指间摆动着的木签被撅断了。
神色一时间变化无常。
似乎想笑，扯动嘴角，却又在两腮露出恼火的态势，最终归于啼笑皆非。
活像只火烧了屁股龇牙咧嘴的猴子。
“这老东西——好不容易给我这个亲戚寄封家书，反倒和我炫耀起他的外孙来了！不见，不见！我可没这闲工夫和他会面——就这么写信过去和他说！”
气话归气话，梅洛斯特字里行间尽是对自身的偏袒，这点他看得很明白。
不过是落不下老脸来罢了。嘛……嘛。不管老爷子打什么算盘，只要关键时候表个态、不来妨碍我，我就觉得很高兴了。这样一来，对局就不是“一对三”，而是“二对二”了。
愉悦……实在是愉悦。
海因姆尔的目光捕捉到了他微妙的笑容，心领神会，郑重地低身挥手而言：“殿下难得享受清闲，在下也该识趣告退。前些日子殿下嘱托，让在下去向那些‘忠犬’发号施令——这件事已经办妥了。殿下还有什么需要托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