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王政篇·其六(3)

阿提拉听到梅洛斯特的话语声，转过头去，对老人说：“就算看不到外面的春景，光是看着这个池塘就让我联想到南国的春天了。确实是个雅致的院子……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您老还是少说点话，把病养好才最要紧。”
“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抱病家中，还烦劳你来看望我。”
梅洛平缓地说着，声音就像是老旧的风箱、带着些微杂音。
“作为晚辈来看望老人，是理所应当的。”
阿提拉背对着他如此回答，梅洛张了张嘴，没想要好说什么，轻微地咳嗽着躺了下去，阖目安神。
雨持续且连绵地下着。
躺在床榻上的老人、坐在屋檐下的青年，两人一言不发地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长久地延续着屋内的清净。
原本，阿提拉来见梅洛斯特并不是为了探病，他是为了《劝学》政令在各诸侯领土的落实问题前来询问老诸侯王的见解的，只是恰逢老人惹了春寒卧病在床。
其实，老人也不觉得作为摄政的阿提拉只是来探病，他连生病的消息都没透露给自己的部下，阿提拉怎么会知道他生病了呢？
他当然听说了这位年轻后生近日来的胡闹——那些同为诸侯的朋友或是朋友的后代们早就寄信来、向他不停地抱怨阿提拉的新政有多么使他们难堪——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新政只是胡闹罢了。仅靠个人威望强硬推行下去的命令也只会维持一代人而已，不依赖分封贵族就想治理横跨东西方的匈奴国，也只能说明阿提拉在治政这方面的才能到此为止了。
两个聪明人一言不发地听雨，彼此装糊涂。
而屋外的雨丝毫不识趣，自顾自地倾注在大地之上，就像是给尚未苏醒的、尚未完全解冻的地面笼上了一层薄纱。
身为阿提拉下属的塔里站在新国都的工地上看着不断的细雨与远方的白色纱雾，心里却想着：“这天气可不好打猎啊。”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监管宫殿搭建的职务，在一个人的雨天里回忆着猎人的生活，但搬运石材的工人们口中不断的号子声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在的位置上——阿提拉的家臣、新国都宫廷总监管、预选的长弓营统领。
支撑宫殿的榉木购自南方的远江国的森林，铺设地板的大理石切割自匈奴国北方连绵不绝的雪山，工人们则是从各诸侯封地当中花钱雇来的职业工匠——这一切均由阿提拉所谓的“御用商人”们统筹办理。
塔里向来是对商人感到可恶的，这多半是因为他昔日的捕猎所得都只能以低价售给那些游走在乡间的商旅。现在，他却又觉得这些商人是可鄙的——为了办事，商人们对行政的官员行贿。
对此，他曾向主君有所汇报。
阿提拉却并不放在心上，用说笑的口吻向塔里说道：“其实他们按照我所规定的流程去走就能省去很多琐事。”
既然阿提拉并没有吩咐去禁止这种行为，那么他也不去特意监察这些事。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商人为什么要贿赂他的同行，但他直观地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孔特尔并不收这些商人送来的钱，所以他也不收——崭新的贵族生活均以自己的大哥作为参照，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