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北国篇·其四(3)

寻常的草原早晨，连帐篷里的水桶都结了一层浮冰。出门，门外霜草不由得让人想起卜卦的词缀：“屡霜，坚冰至。”
青年人用力拍了拍冻得通红的双颊，舒了一口来，伸展筋骨，朝马厩走去。今日行程应当是骑马拜访四周的氏族，但刚过了转角他就看到了神色古怪的格鲁鲁尔。
怎么了？总不会是争抢王位的那群家伙分出胜负来了吧？大清早，脸色居然这么难看。
阿提拉朝他走去，如此想着，抬起手，向他打着招呼。
“殿下。”
格鲁鲁尔的话语简明直了，宛若战场上疾驰的箭簇刺穿了他的一切设防，将他的灵魂钉死在大地之上。
“匈奴国，亡国了。”
“哈？”
“龙纹国出兵连日拔城，国都河图城腹背遇袭，梅洛斯特难抵十万精兵，糜烂百里。”格鲁鲁尔像是要把腹腔中满溢的鲜血吐尽一般高声说着，“三殿下和四殿下，远遁西北。龙纹国不费兵粮，得我国粮仓地。”
“万分抱歉，殿下，大事晚矣。”
就连站在格鲁鲁尔身后的那个混血儿都这么说。
恐怕这是真的消息。
“这算什么？”
阿提拉站在原地，难以遏制地颤抖着、轻声质问着根本不存在的回答者。
“这算什么啊？！”
膝盖弯曲，单膝跪地，无处发泄的情绪宛若火焰灼烧脏腑，口中泛起焦糊与腥臭，他用力握拳支撑地面，抬起脊骨，看着一无所有的土地，大声质问着。
根本没人能够回应他的愤怒。
“这样……这样一来，我和过去的处境有什么区别啊？！”
不过是身份变成了亡国之君罢了——
“浑蛋啊！”
阿提拉离开了龙纹国领地的第一日，在两人前往格鲁齐斯氏族驻地的同时，龙纹国的军队由龙纹国北域镇台龙岘山隘口出发。同日晚，匈奴国国都河图城陷落。翌日，龙纹军占据匈奴国仓，匈奴大片国土宣告沦陷。
如果考虑到匈奴人主要活动范围，匈奴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
得知这样的消息，换作是谁站在阿提拉的处境，都会怒火中烧。
龙纹国的皇帝在他归国之前和他口头约定提供帮助，因此，战略考虑上完全可以视龙纹国为盟友进行行动。
然而，他最可靠的盟友却反手送了他一刀，刀刃直透咽喉。
身为一国之君的候选，却在大敌入侵的时刻北怒火烧坏了头脑——这对敌人而言确实是件好事。
不过，令他们遗憾的是，阿提拉完全相反。
越是怒火中烧，他的头脑越是清醒，思绪越是集中。
并且，行动越为狂妄。
他的思维已然暴走。
龙纹国的行动太过迅速了，根本不像是一时兴起做出的军事举动。是那个老东西（仁攸）改变策略了吗？不，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去赌博，要不然我根本没有被放行的可能。我姑且认定是龙纹国的皇帝换人了吧——仁攸死了，就在我走的那几天，于是他们举兵攻打匈奴——原来如此，确实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