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第十三章 大泽乡(6)

尘云仔细端详了面前的长发男子好一会儿，才想起面前的长发男子是何许人也。宛渠虽与昆仑山的女娲神殿有九万里之遥，但在众神决议的盛会上还是见过几面的；尘云依稀记起了面前的这个人，是位于天界的宛渠宫的宫卫，宛渠百里上师之子，百里见天。
“这么说，您也是神？不过为何来到人间呢？”
百里见天知道尘云这是在讥讽他，倒是毫不在意地轻描淡写道：“我杀了我师父，被逐出神界，流放人间。”
“哦，是吗？那我还真不清楚。”尘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这倒反而让百里见天略感吃惊。毕竟他被流放人间在天界也不算是一件小事，可这尘云居然真的毫不知情。百里见天此前也有所听闻，这尘云与楚天暮的不同之处，在于尘云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日夜奔劳于完成天界的任务，对其他事情竟然真的充耳不闻。
“你刚才那么做，是为了什么呢？”百里见天问道。他指的是尘云为陈胜吴广解卦。
尘云轻描淡写道：“人间净是些麻木之众，不容易出现几个有反抗之心的人。他们若是肯祭告天神，天界也会知道人间并非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到时候我回到天界汇报，怕口说无凭。”
“真是有趣。”百里见天玩味地摇摇头，在雨幕中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虽然天边还挂着阴云，不见日头，但雨终于停了。陈胜与吴广在一早特地去村口查看了下路况，见山洪还没有泄去，周围其他的路线也因为积水而不能前行，故而这样一来短时间内队伍还是无法继续前进。
戍卒们目光空洞地躺在大泽乡乡亭的大房子里，一动也不想动。当知道即便插翅也难在寒露前抵达渔阳时，这些戍卒们开始日趋麻木，绝望在他们的心中深深扎根。死亡的阴霾笼罩在大泽乡上空，没有苦苦哀嚎，也没有撕心裂肺，只有一种必死无疑的等待。
秦闻朝也躺在其中一座大房子里，心中却想着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个秘密，父亲与吴广的那个无比疯狂的计划。秦闻朝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一切现状都要改变了。
一阵阵敲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是吴广在集合戍卒们到乡亭前的空地集合。当吴广把所有房子的门都敲了一遍后，人们揉揉眼睛，无精打采地从大房子中陆续走出来，七倒八歪地在乡亭前的那片空地集合。
吴广与两位县尉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粗略的查了查人数，然后叫熙熙攘攘的戍卒们安静下来。
秦闻朝挤到人群的最前面，见这里只有吴广和两名县尉，便不禁问道：“父亲呢？”
阳夏县尉没好气地答道：“我让他带着几个戍卒回上一个县买东西了，得晚上才能回来。你管那么多干嘛？”
秦闻朝瞪了县尉一眼，但终不敢出声，缩回人群之中。
吴广一摆手，大声说道：“大家听好了：虽然现在雨停了，但周围都是山洪和积水，十天之内我们还是难以继续向渔阳郡的方向前进。接来下这几天，我们可能还要继续待在大泽乡乡亭，等着山洪退去再走。”
人们麻木的听着吴广说话，心中却不起一丝波澜，反而有了些能多活几天的窃喜。本来由于这几天大雨的耽搁误，人们就已经没什么希望按时到达渔阳了；如果再在这里待上十天的话，那注定不可能在寒露前抵达了。失期依秦律皆斩，与其去刑场般的渔阳郡赴死，还不如在这里多活几天舒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