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第三章 徐福先生

“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史记·秦始皇本纪》
始皇三十五年，阳城
“徐福先生，徐福先生——”楚天暮从雨中一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住前面的人。
术士徐福身披一件灰绿色的长袍，任凭雨丝划过长袍的边缘，在行过的地上留下一条条水迹。他听见有人叫自己，连忙回过头，看到来者后有些诧异道：“楚天暮，怎么是你？”
“徐、徐福先生，”楚天暮俯下身子喘着气，“您可不可以，教我一些东西？”
“教你一些东西？你想知道什么，人间的处事习惯还是大秦的律册？”徐福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是那些，”楚天暮摇摇头，雨水顺着乌黑的短发甩开，“我是说，诸子百家。”
徐福眨了眨眼，不免有些惊讶。
这半年来，徐福倒是与楚天暮见过几次面。但由于尘云不让楚天暮透露过多天界的信息给这位鼎鼎大名的天界死敌，所以每次二人的谈话也只是草草了去。此时楚天暮突然要徐福教他百家之言，倒使得徐福一时感觉唐突无比。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为什么突然……”
楚天暮像是已经考虑良久，未等徐福先生说完，她便解释道：“天界给神使为期六年的时间来充分了解人间。我觉得，除了了解人类的生活之外，还要了解他们的思想。我之前听过，几十年前的东周时期，时值乱世，百家争鸣。诸子百家都想让自己的一言之词有一席之地，我想，那些思想，一定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徐福沉思片刻，点点头，继而又面有难色说：“我居无定所，你也没有固定的住处。若要教你诸子百家，我们需要一处定处。可始皇帝焚书后勒令‘学在官府’，民间不得私设学馆，恐怕一般的客舍也不愿意租借给我们。”
楚天暮想了想，拂去脸上的雨水后笑着说：“我知道一个地方。”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着，陈胜忍者腰痛半躺在床上，对着半边发阴的天空发呆。
不过他倒是很庆幸自己还能躺床上——今年年初，始皇帝欲修阿房宫，故而在天下广集民夫，来满足他好大喜功的愿望。颍川郡已经有好几个县的人陆续被县尉带走，和家人离散，以赴徭役。
国政面前，人如蝼蚁。陈胜叹了口气，真担心哪天这样的厄运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风将窗子卷开一角，雨点顺着屋内的墙壁滑落下来。陈胜本能地想去关窗，不料突然的移动使他腰间猛地疼痛了一下，使他不禁“哎呦”地大叫一声，只得揉着剧痛的腰部再一次躺回了床上。
陈胜的腰痛是老毛病了，每年春寒时都会犯。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拜托秦闻朝去市集上那个贩药术士那里买两贴膏药，贴上后疼痛也会减轻些。但今年不知怎的，秦闻朝接连好几天去集市，都没有见到那贩药术士。贩铁的廖师傅告诉秦闻朝说，那个贩药术士一个月前就不来了，也没人知道究竟去了哪儿。
不单单是那贩药术士，陈胜注意到近些天来阳城县的许多术士和儒生都没了踪影。虽说这事情颇有些奇怪，但坊间却鲜有人过问。因为人们都心知肚明，术士和儒生的突然减少，想必与朝中之事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