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第二章 楚天暮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雨霖铃》
天色微凉，寒朝笼霜。
今冬的第一场雪在这个早晨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发白的天空笼罩在阳城的上空，像是一团浸了雪的雾影，飘渺迷离。阳城东边的田地化为了一片雪原素野，家家户户安静得很。这个世界正细细聆听着落雪的声音。
陈胜今天做的仍是些黎民百姓日常的饭食：蒸了两碗麦饭，用茱萸拌了些葵菜，又切了些前几日刚晒好的鱼干。秦闻朝刚吃下两口饭，陈胜突然想起来什么，便说道：“阿朝，今天吃完饭之后，去帮我送点东西吧。”
“送什么？”秦闻朝夹起一块鱼干，沾了些茱萸后边吃边问。
陈胜解释道：“我之前有一个朋友，住在东郡西面的一个村落，人们都称他为滈池先生。这滈池先生去年突然出游四海，临走之前告诉我他有一个女儿，叫风瑾，希望我在他出游这几年里多照顾照顾。我想把今年攒下的余粮给那个孩子送去些。对了，我前两天还用攒下的钱在市集上买了件深衣，你也帮我一并送去吧。”
秦闻朝点点头，他很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在秦闻朝的眼里，陈胜最大的闪光点在于善良；也多亏了陈胜当年答应将秦武阳妻子托付来的秦闻朝养大，不然秦闻朝也难得安稳健康地长到现在。
一顿早饭草草了了之后，陈胜帮秦闻朝从临县借来一辆马车。秦闻朝将一部分秋收后的粮食放进陶罐，然后将陶罐和一件崭新的曲裾深衣抬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挥动马鞭，马儿便不停蹄的向东郡驶去。期间走走停停，秦闻朝在几家客舍歇息了几次，当驱车的马儿踏进东郡的界限时，已经是一个黑天了。这时候的东郡一片寂静，漆黑如眸的夜色下只剩下两三家还亮着灯火。秦闻朝叫车夫将马车停在父亲告诉的那处里巷入口处，同里监门说明了情况后径直进了巷子。
里巷内由北向南的第三户人家的院墙已经破烂不堪，夹在墙缝的草籽吐出藤蔓，和一人来高的杂草交错在一起攀上墙头，秦闻朝推了推虚掩的院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时，院中的那间小屋突然有了动静。秦闻朝见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小声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借着月光，秦闻朝见小女孩身子瘦弱，只穿了件破旧的薄衣，继而问道：“你就是风瑾吗？”
女孩怯怯地点了点头。秦闻朝赶紧说明了来意，之后将马车上的陶罐和深衣搬了过来。风瑾连连道谢，执意要秦闻朝进屋坐坐。
秦闻朝随着风瑾进了半昏暗的屋子，当他走进内间时不由得一惊：一碟燃着微光的猪油搁在案上，而那案前坐着的则正是此前遇见过的女孩楚天暮。她正一边吃着一瓣桃子，一边用手轻轻地在鼻尖挥着，大概是想要驱走燃着的猪油所带来的异味。
“你怎么在这儿？”秦闻朝大吃一惊，看着楚天暮问道。
“你怎么也过来了？”楚天暮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嗔怪道。一只血红色的小鸟也不由得从案下探出头好奇地看着秦闻朝。
风瑾觉得有些尴尬，问道：“你们认识吗？”
秦闻朝和楚天暮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