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第十七章 世事如棋

“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城，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
——《史记·陈涉世家》
陈胜称王后，秦闻朝的生活彻彻底底改变了。
陈胜命人陈县县府的基础上修筑了陈城王宫，立国号张楚，陈胜为王，吴广为代授假王。秦闻朝做了张楚的王子，过起了此前从未像想过的荣华富贵的生活，还由儒生孔鲋亲自授学。这孔鲋是儒家先贤孔子的八世之孙，先前是秦国博士，如今也倒向陈胜，倒戈于秦。
每天都有黎民百姓倒向陈胜这边，甘愿做张楚之民。其中竟还有当年诬陷楚天暮的那个庄贾。他卑微地向陈胜表示自己的忠心，愿意做陈胜的随行车夫。陈胜虽也知道这庄贾曾犯过罪，但念得他的诚意，便将他收在身边了。
但秦闻朝觉得，那个昔日朴实勤劳的陈胜越来越远了。现在的陈胜变得高高在上，享受着这陈城王宫内的荣华富贵，让人有些难以接触。
这天，陈胜叫秦闻朝过去。
秦闻朝忐忑地进了屋子，昔日的父亲身着华丽的衣着，有些陌生。
陈胜叫秦闻朝坐过来，用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这让秦闻朝不由得颤动了一下——这只手没有他往日记忆中那么温存，似乎也不再粗糙了。
“阿朝，自从起义开始，我还没怎么和你谈过心呢。现在感觉每天的日子还适应吗？”
“我……”秦闻朝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还不太适应。”
“慢慢就会适应了。”陈胜望向窗外，陈县远处的一片密林旷野尽收眼底，“等我们夺下咸阳，这姓嬴的天下就不再复存了。”
秦闻朝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他想告诉自己的父亲，他不喜欢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还想告诉他的父亲，夏桀、商纣王和周幽王都是因为穷奢，因为自大才导致一国被灭。
但秦闻朝不敢说。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踏实勤劳的农夫陈胜了。
“阿朝，”陈胜继续和他说道，“你想一想你的生父秦武阳，人们都说他十二岁就杀过人，别人都不敢正眼看他。但听说他在咸阳宫大殿被始皇帝接见时，他吓得面色惨白，一步也不敢走。这些虽然都是些传闻，但当我听到这些时，心里就在想，始皇帝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人啊！现在看来，皇帝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等我们攻破咸阳城的那天，我们就可以轻易进入始皇帝的大殿；而那个属于始皇帝的位置，也就属于我们了。阿朝，到时候，你不仅仅可以为你的生父报仇，这天下盛世也将尽收眼底了。”
秦闻朝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必要为秦武阳报仇。虽然他是自己的生父，但在秦闻朝的记忆里，秦武阳这个人连一张模糊的面孔都没有。他们之间没有交集，秦武阳在秦闻朝的心中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牺牲品的符号。
他也不想让陈胜去做那天下之主——陈胜不懂治国之道，这个国家恐怕又会战乱频频，起义不绝。而且伴君如伴虎，到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就彻底不是自己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