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10)

程倩：
你好，程同学。我是在学校举行运动会期间注意到你。当时你和另外三个人围在一块痛哭，我的几个同学看见后都觉得纳闷，好奇你们大哭的原因。我也疑惑，同时也感到悲伤，却又不知为何伤心。当即有人想弄清原委，由于不是一个班的，只能一个问一个，直到找到熟悉你们的人。终于找到三班一个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人也不是我找的，我和她没关系，后来听人说叫黄婕，眼睛大而有神，不像其他女孩子柔声柔气。
黄婕真的很自信，走过去坐到你边上，一把将你搂到怀里，你也紧紧地搂着她，哭得更伤心了。尽管你不认识黄婕，但你好像并不在乎她是什么人。我猜，你在那一刻只需要拥抱，别的不重要。当时我们之间隔着两颗银桂，为了看清你那里发生的事情，我爬上最高的那个单杠，以自上而下的角度从树隙间看到你浮动的背影。操场上只有欢呼，没人理会爱哭的女生。我敢肯定，这世上只有我见过那样无声的背影。你在她怀里难过的时候，树上结满乳黄的桂花在风中微颤，不断揉擦我的耳朵。
得知你们啼哭是因为比赛成绩不好，大家仍觉得难以理解。黄婕又解释了一番，是其中一个女孩听到别人成绩不好，突然难过，结果就成了这样。黄婕还是没完全摸透状况，但我听懂了，是四个人的难过叠加，演变成泪水的宴饮。在座其余是勇敢的男生，自然体会不到细腻的情感。

读红楼梦的时候我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曹雪芹视男人为浊物，而把女人捧到天上。你给我上了一课，这是我第一次从书本外理解人的复杂。造物者把天地灵秀都给了女人，男人没有脆弱的资格；因为不流泪，所以不如女人干净。
我很高兴以这种方式认识你——纯洁的背影。打听一个同年级学生的名字并不难，可我没那么做。我确信，那天下午，我看见的人无比真实；一旦叫出你的名字，你也许就是另一个人了。一份礼物最好的时候是没送，其次是没拆。如果我想把那份美好保留得更久一些，理应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可是我贪啊，谁又不是个七情六欲捻成的人呢，总想着还有更好的礼物。虽然现在你还不认识我，但我们在暗中已有瓜葛。认识一个人容易得很，只要对方愿意让你认识。
“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抱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哭？”程倩读完信后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看，说：“没了？不是让我认识他吗，连个落款都没有啊？”
我噗哧笑出声。
程倩又把信封颠来倒去地看，一把钥匙从信封里滑落，嗑在地上，叮呤咣啷的。我忙起身去找，按理说钥匙在地上很显眼，没有找不到的道理，可是我搜寻了两三遍，也没找见。
“怎么会找不到呢，这还能掉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