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9)

“妈妈，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我掏出钥匙走到门前，淡淡道：“做你想做的，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不会过多约束。”
门开了，纸墨味袭面而来，还有一小股霉味。
我不敢开窗，也不敢完全拉开窗帘，怕被人发现，不知怕些什么；明明没什么可顾虑，潜意识却告诉我这样安全。我揭开两片红色窗帘，露出缝隙，阳光射到我的脸上，灼痛我的眼睛。我不由得偏过头，转身发现阳光像一把燃着烈焰的长刀斩进来，把屋子劈成不均匀的两半。
女儿关上门，走到窗台前的小花架，半蹲着，摸了摸扶桑的叶子，道：“和你说了好多次了，换个植物养，你偏不听，你不知道朱槿最喜日光，这样开不了花的，能活着都是奇迹。”
我一边擦着桌椅，一边说：“什么朱槿，这是扶桑。”
“扶桑就是朱槿，我在植物图册里看到的，不信我把书找给你看。”
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说桌椅已经擦好，示意女儿坐下。接着我又去清理自己常用的书桌。
女儿提着小水壶挨个给扶桑浇水，惊讶道：“哎？这上面有个小花苞。”
我扭头看过去，笑着说：“那不是很好吗？”
程倩有些语塞：“这个——它一定长不出来的，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女儿又要找书，被我言语拦住。
我擦净木桌木椅，发觉漆面颜色越发深了。桌椅很有些年份，不过被漆面封住，看不见老。
女儿捧起那盆长出花苞的扶桑，太阳泼在湿润的叶片上，光芒闪耀。
“让它多照照太阳，它很快就开花了。”
我在桌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说：“不必强求，它得不到太阳就会想办法开别的花。”
程倩放下举起的手，疑惑地望着我，说：“妈妈，你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说不清，反正你以前不是这样。”程倩把花盆摆回原处朝我走来。
女儿拿起桌脚的一封信，说：“这是——潘原写给我的那封？”
我看着女儿手中的信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封信单独放在书桌的一角，原本的皱纹逐渐被时间抚平，和人正好相反。奇怪的是，刚才我抹桌子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就像这封信不曾存在。
“是啊，你还没看过吧，打开看看，写得很好的。”其实我已经记不清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只知道他写得确实不错。
程倩先把白色信封前后看了个遍，然后才抽出信纸。信纸更是朴实无华，皱巴巴的，从作业本里撕下来的。我以前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现在只觉得好笑——写情书也不找张漂亮的纸。女儿展开信纸，赞叹字写得好看，然后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