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香炉-不离(16)

清秋萧瑟，微凉的风吹过庭中高树，片片红枫自枝头飘落，层层叠叠地铺了一地。恰值傍晚，日落西沉，斜阳如水，昏黄的暮光给满院落叶染上了一层曚昽迷离的艳色，热烈且绮靡。
幽僻安静的院落，秋风萧然之间，身姿如松的男子临窗而立，身披余晖。青丝如瀑，随风飞扬，衣袂翩然间飘忽若神。
蓝思追轻轻迈入屋子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立如玉树的身影。因含光君背对着，蓝思追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瞧见那象征着“规束自我”的卷云纹抹额在风中也牢牢地依偎着含光君如云如绢的青丝，相互纠缠。
窗外景是落叶纷纷，艳丽如火；
窗里人是形单影寡，白衣胜雪。
任那脚步再怎么轻盈清浅，蓝忘机还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转身，清眸稍抬，朝来人看去：斯文秀雅，眉眼温润的少年徐徐走来，云袖挽起，微俯着上身，拱手行礼。举止有礼，落落大方。
蓝忘机眼波微澜：当年那个会抱着自己的腿哭泣抽噎的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
蓝思追恭敬道：“含光君，弟子查探过了，少庄主的情况与叶家人所言相差不远。”
日昳，蓝忘机弹奏问灵，无果。念及此事非一时半会可以解决，便率领着蓝家小辈在晚枫山庄暂时住下，又嘱咐蓝思追到附近收集收集消息，或有其他收获。
蓝思追顿了顿，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是在整理措辞，然后才继续道：“禀含光君，弟子在查探时，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据说叶公子生来有疾，自幼体弱多病，七岁时甚至到了足不能行的地步。叶氏夫妇为此四处游历，遍寻名医，都不见起色。可十年前在枫桥安定下来后，叶公子的状况越来越好，后来竟不药而愈了。”
蓝忘机浅淡澄澈的双眸凝视着脸色稍红，有些忐忑不安的蓝思追，道：“可有头绪？”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不知悲喜。
蓝思追垂着头，似乎很是羞愧，呐呐道：“禀含光君，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看着少年泄气的样子，面如冠玉的男子神色不改，一双清眸不兴半点波澜，却轻轻道了一句：“尚可。”
含光君说尚可，便是真的尚可。蓝思追蓦然抬起头，双瞳剪水，漾着欣喜的波光，应道：“是，含光君。”
到底还是孩子，得到憧憬敬仰、信赖有加的长辈的认同，便掩饰不住欢喜，全展现在那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上了。
要说赞许，也并非没有。此次汝南之行，蓝思追言语得体，不卑不亢，又与其他同伴配合默契，行事稳重有分寸，引人赞许。告别之时，陈氏家主感激之余，也曾感叹姑苏蓝氏不愧是仙家名门礼仪之典范，教导有方，人才辈出。
可对于蓝思追来说，旁人的，与如父如兄的含光君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蓝忘机墨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沉声道“下去吧，早点休息。”虽然亥时还未到，但这群小辈近日来一路奔波，亦是辛苦，还需早些休息。
蓝思追努力压住唇角的弧线，声音却还是泄露出心中的激动：“是，含光君。”
待蓝思追离去，蓝忘机的目光又落到了庭中那棵枝叶繁茂的枫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