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

一
和女儿一样，我初次见到潘原时，只觉得他平平无奇。我是说，每当上学放学上课下课，你总能看见一堆套着相同校服，穿着相似运动鞋的中学生，脸上挂着骄傲的稚气。唯独头发比其他人稍长一些，他不再有其他长处。初见也不是说他刚进我的班级那会儿，而是我首次以老师之外的身份审视他。我曾在教室外的走廊，办公室的窗前，晨昏之时的校门口，教学楼后面的车棚，树荫下的石制长椅，不止一次看见他，观察过他。他迟到的时候一定会等到老师表示同意时才走进教室，而不是自己打完招呼后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打球的时候几乎不会长时间拿球，要么立刻传给其他人，要么迅速把球射向篮筐。早先我以为自信的人不是这样的。
程安易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球。那时的风气还很传统，我和同学走在一起，只会在远处偷偷地用目光搜索球场上的他的身影。他总能先见到我，然后用一只手向我致意，另一只手伸出去要球。在我的记忆里，潘原是突然窜进了我的视线。我丝毫记不起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表演节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制造各种机会把自己变成学校和班级的焦点。尽管他声称自己学过音乐，并且拿过奖，可是唱歌实在一般。有一次，他和学习委员卫薇合唱了一首歌。我早已忘了歌曲是怎样，当时，我的心思不在那儿。唱到第二遍副歌，卫薇抢先唱了本不该她唱的词，潘原张了两下嘴又合上，然后将错就错唱着高声部，结果破音了。我知道卫薇是故意的。在看过潘原那个略带尴尬的笑容之后，我记住了这个学生。虽然歌不好听，但是节目效果好得出奇。除了卫薇，没人不喜欢那样的氛围。他把破音坚持到歌曲结束，给台下带去巨大的欢乐，赢得所有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