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吉·马莱巴:译者
很多年以前,在瑞士苏黎世附近塔尔维尔镇的一家诊所兼旅馆长期疗养期间,我开始了长短篇小说的翻译工作,从法语译成意大利语。从我所住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湖面景色。诊所的有些旅客把这看作一种特权享受,我却觉得难以忍受。为了不强迫自己老看着湖面,为了排遣那些月份里漫长的空闲时光,我全文翻译了左拉所著的长达五百页的《萌芽》。五百页。除了翻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能帮助你发现作品的秘密。在从一种语言翻译到另一种语言的过程中,你会发现句子是怎么构成的,而且你能发现句子背后的写作诀窍,它向你打开丰富的词库,你能从中习得构成形象的思维。特别是有些像《圣经》所说的“太初有道”那样的词句。不过,对我来说,最了不得的发现就是觉得自己仿佛与作家融为一体了。我发现自己在翻译过程中逐渐进入作家的头脑,与其视同己出。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译者都这样,而对于我来说,只需翻译一页,有时候只需寥寥几行,我就走出自我,移位到作家身上去了。
这个事实赋予了我的人生一种新的航向。我一直想当作家,不过自从我爱上了翻译工作,我明白自己是写不出东西的。是的,我发表过对我自己翻译过的几位作家的一些评论,我还得过一个评论奖,不过,我是当不了真正意义上的作家的,我写不了一部长篇小说,连一篇短篇小说也写不了。我曾经尝试过,这可以理解,可是与昔日的大作家相比,我感到我的任何一篇作品都令人作呕,以致最终我把所写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了。我的确烧掉了两部长篇小说和二十多则短篇。如今我不再去想这事儿了,我就只搞翻译,我满足于当翻译。我说“我挺满足”,不过我应该说“我挺高兴”当翻译。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