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一片繁华无须问（11）

站到窗口没有了光，街上空无一人，双腿冻得麻木，张云雷终于转身离去。“月儿，不要伤心。那个张将军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手里的冤魂数不清，他不死，又要有更多的人会惨死枪下。不要怕，事情结束之后，师哥带你回家，再不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他知道，以筱月的脾气，认定的事不会回头，这个时候又不可能把话挑明，万一月儿一时心软，告了密一切便无法挽回。抬头看着清明的月色，心里凄凉倍至，“月儿，这些年，师哥让你伤透了心，从今以后，直到我死，我用所有补偿你。”
口中念念有词，踉踉跄跄走回自己的住处，呆住在卧房的座椅上，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在将军身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悄悄地溜下床，去窗口看，果然，他已经走了。“张云雷，张筱春，以后，我不能再想你了。我嫁人了。这些年，见过那么多人，唯独他姓张。对他更上心，也许只是因为他也姓张。现在，我要嫁他了。”
回头看，将军睡得踏实，月如回到床位，抱着双膝坐在角落，突然觉得委屈，觉得冷，眼睛盖在小臂上，湿透了睡衣。忍不住啜泣出声，忙捂住口鼻，生怕吵醒熟睡的人。将军本是假寐，见月儿哭得越来越伤心，着实忍不住，起身紧紧地抱住她，“哭吧，从今往后，不管有什么委屈，都不用忍着了。”
“对不起……”
“傻乎乎地说什么呢？我还以为娶了个傻媳妇儿回家，只会笑不会哭，现在看，我的月如聪明得很，知道难受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本就是女儿的年纪，将军耐下心来哄着，自然能安抚住。“明天一早，就回家了。离初六还有几天，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自己掂配，往后上上下下的事得学着管了。”
“嗯……”哭累了，眼泪逐渐停止，将军扯东扯西的，不让她在一件事上停下来。从未被如此宠爱过，甚至连这般好声好气与她说话的人都少之甚少。钻进将军的怀里，不是用这些年妈妈调教的本事，只是本能地撒了一回娇。
最后一次在启悦阁用了早餐，只带几件贴身的东西，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将军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她，护着姑娘上了车，算是给足了面子。车上副官问了一句，要不要请张云雷张老板来唱堂会，将军侧头看了月如一眼，低声说了句，算了。
月如被这一眼看得心惊，心里明白，张云雷这个人不能再见了。免得给他惹来麻烦。
正室在乡下，可按规矩，月如只穿了水红色，淡淡的一点，不热烈，也不妩媚。对着镜子化妆，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看着镜子的自己，绫罗加身，头顶朱翠，身后是崭新的大房子，一大群伺候的佣人，竟有些看不真切。若没有这些年的周折，怕不是这般光景。当年若能平安，师哥虽只是个穷戏子，她也是愿意嫁的，粗茶淡饭，麻布旧衣，只要能跟着他，心里总该是甜的；到了这个年纪也该生下两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岂不羡煞神仙。轻叹了一口气，呡了头发，起身下楼。
宾客不多，大半是见过的脸孔，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一味道喜。谁都知道月如的出身，没什么好避讳的，自然也用不着装什么新娘的娇羞，大大方方接过敬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