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一片繁华无须问（2）

入夜，散了席，月如起身帮将军宽衣，半跪在他脚下帮他脱去皮鞋，却照例被挡下。“我说过，这不用你做。”
“将军累了一天，月如能代劳的只有这一点半点了。”
“打仗的时候，成天滚在壕沟里，没人伺候，也活下来了。我是个粗人，不讲究这些。你也累了一天，歇歇吧。”
月如听了这话，差点落下泪来，这些年哪有人管她的死活，只有张将军，虽是行伍之人，却是最疼人的。相比那些斯文败类，简直人中翘楚。抬头冲他笑笑，顺势倚在将军的膝上，默默良久。
“今天去看戏了？觉得新开的班子怎么样？”
“还……还好……”
“听大声的小杨子说，这个班子不错，本想着让他们去我那唱堂会，你不喜欢就算了。”
“将军喜欢就好。”
“我也不懂那些，还不是为了你喜欢。新公馆就快收拾出来了，过些日子你就搬过去吧。是时候，给你个名分了。”张将军说着，摸着她的头，顺着发丝一下下地摸着，按年纪算是两代人，许是将军真的生了疼惜晚辈的心。
“将军当真不嫌弃我吗？”
“你跟着我一年多了，怎么还问这样的胡话。我的家眷都在乡下，这边只你一个，不会有人给你气受的。到时候让他们操持几桌酒，也热闹热闹。启悦阁的王妈妈要多少钱，让她只管开口，有我呢。”
她抬头盯着将军看，一个字也说不出，眼前湿濛濛一片，让人怜爱得很。眼前模模糊糊，突然觉得看见了师哥的脸，瘦削的，有些稚嫩，没经过什么风霜的少年模样，只是一恍神，如梦方醒，眼泪顺着脸颊开出两条线，终究不会是他了。
“月如从没敢想过，这辈子还能遇见将军这样的好人。既入风尘万般不由人。”
“月如啊，苦了你了。”
张将军是何等老成之人，不把她的底细摸清，怎么敢随意收房。月如姑娘十五岁自卖其身，一定是遇见了不得的塌天大事，仗着会唱戏，认得几个戏文上的字，在书院里不温不火地做了几年生意，交往几个常来的恩客，倒也没生过太多是非。看她温温柔柔不做作，难得喜欢，查验了一年多，才动了收房的心。他那句苦了你，是知道了七分内情才说的，不算随口而出的客气，听得出温度感情，一下子戳了齐月如的心脏。姑娘伏在他的膝头正经落了泪，热泪打湿了绸衣，将军躬身把人捞起，抱在腿上，狠狠地吻了唇才止了她的泪。
张云雷回了家，见阿陶坐在前厅喝茶，也就陪着坐下，端起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上面在催，司令部的张将军不能留太久。”
“那是个老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是个练家子，真找到人，也未必能近身。”张老板闷闷地答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听说他有个情儿，叫齐月如。今天还去大声听你的戏，没打个照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能告诉你。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张老板可以用点美男计。”阿陶一脸看戏的表情，坏坏地看着张云雷，眼神深不见底，谁也弄不清楚他知道什么，又在打算什么。
“月儿……”他低低地念了她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