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监候 （七）(3)

孔天明只听司机说四小姐去了医院，便按下班的时间去接，才听伊凡科室的小护士说，小孔医生并不当班只是去了妇产科，按着人说的去找，那会儿，手术已经结束。伊凡选了最痛的方式，麻药也不要的，算是对自己的惩罚。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根本直不起腰，扶着栏杆一步步地蹭着走。
“伊凡，你怎么了？”正碰到四处乱走找人的孔天明，她抬眼去看，竟吓了一个机灵。天明赶忙上前扶住她，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沓单据，伸手去接，她本能地缩手想藏，却被孔天明立刻抢了去。分明写着流产手术通知单，来不及看别的，转头质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是都看见了？”她身上没力气，声音也是虚的，死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来。
他听着伊凡不咸不淡的回应更觉得气冲头顶，一下把人推在墙上，恶狠狠地像对自己的那些仇家一样，“谁让你做主的？你怎么敢连孩子的事都不告诉我？”
“这孩子不能要。”
“你什么意思？我的孩子，怎么就不能要了？啊!”气急了掐住伊凡的脖子，逼问着，“你怎么敢？”
“生下来做什么？让这个孩子成为你这样的人，还是和我一个命运啊？你我是什么好人，配有孩子的人吗？生下来才是害人！”伊凡没有一点畏惧，咬住牙关一字一顿地说着，生怕孔天明听不明白。他的眼神逐渐暗淡，只剩威逼的架势，没有一分力量在。伊凡推开他，跌得撞撞走了两步，毫无征兆在栽歪在地。
追过去把人抱起，她身后沾着血，已经染到了裤脚上，顾不得旁的，抱着她去找医生，主治的老师看了，只叹气。把人推进病房，用了药，特地加了镇静剂，让伊凡睡过去，少捱些疼。
见惯各式各样的血肉横飞，却也是头一次经历伊凡昏死过去，想起她说的话，孔天明心里是明白的。失望，冷漠，无奈，伊凡有的，他同样的有，甚至还多了几倍。也许她说得对，他们这样的人，能让孩子有什么像样的人生，何必去害自己的骨肉。看着自己的妻子，紧蹙着双眉，嘴唇干白的，原本最好的年纪，若是不跟了自己，她现在该是多快乐，应该满心欢喜等孩子降生才对，怎么会是现在这般。
她慢慢清醒过来，看见孔天明的脸，别过头去默默地哭。
“别哭了，你现在不能总是哭。”伸手去沾干她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带走哭腔，“凡凡，对不起，跟着我，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伊凡默默地不出声，只是抓着他伸过来的手，不肯松开。她怎么会不明白，这只手是唯一一个愿意拉着她，带她一起走的手，又怎么敢轻易松开。
孔天明躬着腰将就着让伊凡拽着，“往后，咱们俩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