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监候（一）

“你什么都不要过问，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孔天明把伊凡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唇边，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传不进伊凡的心里。
“哥哥临走前把公司的监控和网络系统都交代给我了。我很快就能处理好，你先走，我去找你。”
“再说一遍，你什么都不要管。”
“让我哥哥在地下安心吧，求你。不会有事的。”伊凡紧紧地抱着他，哀求他，眼泪蹭在他的后颈上。默默抬手，把藏在手里的针头插进他颈部的静脉，等着药效起了作用。这个一直保护她的人软趴趴地倒在自己的肩头，她舍不得松手，奈何博士等得心急，也只好让人把他抬走。是该我为你冒一次险的时候了……
郑浩如约在远方集团的门口等伊凡的出现，心里有无数解不开的疑惑，这场旷日持久的角力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即将完胜，伊凡的任何挣扎都不会再有作用。孔天明低头也罢被当场击毙也罢，赢家必定是郑浩了。警匪之战，结局不言而喻。可孔天明的妻子竟在如此关头走出远方集团的大门走向自己，实在不得不让人揣测伊凡意欲何为。
她站在远方门口，缓缓地向身后的大楼回望，玻璃幕墙把夕阳的温暖反射到她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像往常那般。希望自己今天也如往常那般平静，伊凡默默祈祷，尽管这个黄昏本就非比寻常。
是枪声！
郑浩听到枪声，立刻从车里飞了出来。
血！在伊凡的胸前炸开，她整个人被那颗子弹撞到在地，而后伊凡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
四下无人，四周都是高层建筑——这是枪手的天堂。没有后援，没有枪，郑浩蹲在车门后等着下一声枪响。十米之外，十秒之前，伊凡站在那里，现在她躺在血中，十之八九已命归黄泉。郑浩见过尸体，受过伤，挂过彩，可当一个大活人这样直挺挺地倒下，他依旧觉得呼吸困难，冷汗从每一个毛孔炸出。
伊凡还不能死。
坐在手术室外，郑浩从刚刚的震惊中苏醒过来。他开始庆幸，不费一兵一卒，伊凡就这么落在自己手里。有了这个砝码，抓住孔天明算是指日可待。“只要孔天明还是个人，他就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待在医院里等死。”他笃定地想着，生怕伊凡这就死了。
“子弹取不出来，离动脉太近。”主刀一句话，把找到枪手的概率打了对折。
“不能试一下吗？” 
“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取子弹很可能撑不过去。”
重症监护病房里，伊凡静静地躺在床上，面白如纸，薄薄的床单下掩盖着她胸前裹着的厚重的纱布。若不是房内的监控仪器发出断续的声响，这里似乎已远离人间。伊凡已经昏睡了几十个小时，醒过来的机会越来越少。
午夜，监护室门外格外清静，从楼道尽头走来的医生自然引人注目。“下午的时候病人伤口的血流量过大，我来换一下导流管。”医生语调深沉平稳，眼神平静柔和，看样子就深得人们信任。
医生走进监护室只做了简单的检查，很快换好导流管。没有人能隐瞒自己的生理反应，博士的手电扫过伊凡的眼球，瞳孔的反应让人确信她已经清醒。俯下身去细心地帮伊凡把被单盖好，缓缓地摘下口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张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