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监候 （七）(2)

那边的沉默几乎印证了猜测，等不到任何人来接，随手把身上的白大褂撂在护士站，来不及解释一句，拦了一辆出租车一刻不停地往医院赶。人都站在走廊里等，门口是孔天明在跟医生说话，来往的医生护士脚步没有丝毫的急切，已不是抢救的样子。她本就是医生，知道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有些怕再走近，可周围的空气都在告诉她答案。扶着墙一点点挪动脚步，走到近前，正看到孔天明在签死亡通知书。
主治医生早已相熟多年，见她在身后，一脸沉重地说了句，节哀。
她一下腿软，若不是天明托住她，八成会瘫坐在地，再也起不来，想嚎啕大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去看看他吧。”
白布已经蒙在脸上，她自己伸手去揭，见到天成的脸，她叫了一声哥，再也没法子止住悲痛，哀嚎着，医院的整个楼道都充满伊凡悲切的哭声。她哭到声音嘶哑，缺氧几近窒息，甚至腹部开始绞痛。瘫软在孔天明的怀里，痴傻地眼神空空荡荡，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没有亲人了。”
“我在，我在呢。凡凡，有我在呢。”将就着她，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紧紧地揽着她的肩，不知该如何安慰才能解这份心痛。
恍惚中处理天成的身后事，想起哥哥留给她一大盒资料，跑去书房翻看，几乎是天成做的全部。孔天成公司全部的系统控制资料，还有过去的一切存档，全部留给她。怪不得天成要把这些东西当成她的生日礼物一并塞过来，“你看不懂没关系，好好留着，以后会安身立命的。”接过那盒东西的时候并不明白，而今才懂。
从地毯上爬起，直起腰来又感到小腹一阵坠痛，冷汗刷地一下滴落，也许是家里离开的人太多，心里顿挫了一下。她也是医生，明白自己的身体，心里的怀疑还不能明了，抓了件大衣出门，去医院的路上，大脑突然异常冷静，一点点盘算，只等确认的结果。
找相熟的医生诊断，被带去B超室，冰凉的手柄沾着黏腻的液体在她的小腹滑动。“十周了，你怎么才发现，还是个做医生的呢。”是带过她的老师，算是长辈，不由得嗔怪，“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多注意吧。”
“最近家里的事太多，没顾上。也没特别的反应，就没多想。”
“休息几天，观察一下，再不好就住院调养。”
“老师，我想看看，成吗？”
画面是黑白的，只是一个胚胎的形状，离看出人形还要很久。伊凡愣愣地盯着屏幕去看，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母亲，又一下子走神想到别的，抽离出来叫自己清醒。
她被留在屋子里，慢慢擦净腹部的液体，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升腾起来，低头仔细抚摸自己的肚子。“宝宝，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有你在，让你吃苦了。”穿戴好一切，出门却被老师叫住，“怀孕了还穿高跟鞋，回去换了。”
“老师，我再想想。”伊凡留了话，落寞地离开，没有半点初为人母的喜悦。初春的风还是冷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自觉地用手盖住自己的小腹，在医院的花园呆坐，几乎冻僵的时候才起身。听见她的决定，老师一阵惊讶，可伊凡态度异常坚决，根本不给劝阻的余地。央求老师加了一台手术，当晚就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