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监候 （七）

伊凡连着上了一周的夜班，脸色蜡黄，自从出了大哥的事，便没半点时间休息，又赶上到新的科室实习，整个人累得几乎脱相。早上交了班忙不迭地跑去天成那里，看见哥哥才能安心回家睡觉的。原本在医院附近安排了公寓专给伊凡下班补眠用，可天明近来总觉得不安全，干脆不许人再去，每天到天成病房接人，送回家门，才能安心做别的事。
大哥的五七才过，全家还浸在别扭而悲伤的情绪中没法走出来，孔天明历来是个沉默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少说几句，也没什么异样。几乎逼着自己忙起来，丝毫不想停下。伊凡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况且自己也累得要死，没精神理会太多的。
最后一个夜班，才开车出了医院大门，孔天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立刻熄火下车，走了几步远才又开口说话，远远地看见他久违的微笑，伊凡觉得舒心也疑惑，可不该问的事在孔家提也不要提一下的，哥哥总是告诫她这些，不敢轻易忘的。扛不住困意，倚在座椅上合眼睡过去，不知道他何时回到车里，又是怎么回的家。
见伊凡睡得沉，轻手轻脚解了安全带，把人抱出直接送回卧室。放到床上的瞬间突然舍不得放手，顺势贴着床边半跪着将就让伊凡躺平，却不肯抽手出来。“伊凡，不要哭，我还陪着你呢。”他自言自语，不知来由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沉沉地一觉睡到天黑，才觉得解了乏，简单收拾了自己又跑到医院去陪天成。推门便看见博士在那里摆弄着各种药，一样一样地拿给天成，不断嘱咐着。侧耳听，似乎是又加了新药，伊凡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博士收拾好，说是要带她去吃晚饭，借机带伊凡出门。
“老三最近状况不大好，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最近的血和药都跟得上的。”
“也就是你和天明，一直想办法，天成这种情况，在别的人家可能早就不在了。”
“不会，我哥这种病，维持一辈子的大有人在。”
“你也医生，骗自己干嘛？老三的严重程度你不清楚吗？伊凡，你不是平常的病人家属，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你也要冷静，知道吗？”
忍着眼泪，点头称是，一个人跑去看天成的病历，心凉了半截，却依旧在哥哥面前表演轻松。
“跟伊凡说了？”
“是，我故意把情形说得严重一点，病历我也特意改过，应该看不出破绽。”
“中校能答应给天成新的身份，这事就不能耽搁，尽快安排了也踏实。就是苦了伊凡，又不能说实情，她会受不了的。”
“能走一个是一个，以后有机会再跟她说。伊凡这么聪明，她会想通的。”
“心疼她，跟着我，只剩吃苦受罪。”
“看来你是动了真心。”
“不怕告诉你，我对她从来都是真的。”掐掉手里的烟，孔天明顺手把手边的烟头收好，起身离开。“就安排后天下午吧，给伊凡备点药什么的，我怕她支撑不住。”
突然接到天明的电话，伊凡吓了一个机灵，他吞吞吐吐地说着，让人觉得事情不妙，“我哥怎么了？”伊凡历来敏感，听说博士会来接她去医院，也知道是出了大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