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良堂)三十七
身后传来何润的咒骂,但很快就没了声息,走进电梯之后,断头熙双手插在口袋里,晃了晃身子问道:“栾云平那边怎么办?”
周九良倚着拐杖,吸了吸鼻子道:“去查查他现在手头上所有的事,合同业务往来,所有的。”
“好。”断头熙知道,弄死他太容易了,对于已经损失了这么多的周九良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让一个人绝望,会比让他死更痛快。
“吃个饭去吧周哥,庆祝一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临出停车场的时候,断头熙看了看时间说道。
“不去了,我去医院陪陪孟鹤堂,明天他拆线,等他出院再一起庆祝。”周九良很自然地说道,伸手朝医院的方向指了指。
断头熙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这次实在太危险了,多亏了孟哥。”
“但凡他有一丁点害我的心——”
“我看他是真心向着你。”
周九良半天不作声,大拇指摩挲着拐杖的顶端,许久才呵了一声说道:“我欠他一条命,有那么一下子,我觉得死定了。”
“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又没那么害怕。不都是那么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走,没什么遗憾后悔的。”周九良抬着下巴笑。
经过这一次,周九良自己都发现心态改变了很多,没事的时候,也能耐着性子陪孟鹤堂看一整天电影,只是不敢看喜剧片。孟鹤堂差点笑绽了线,把他捶了一顿。
问题是那片子,是孟鹤堂自己选的!
但是看见他能笑出来,周九良又觉得,只要别捶腿上,其他都好说。
开始那几天,孟鹤堂几乎天天做噩梦。有些事不好明说,周九良也旁敲侧击地宽慰了两次,但孟鹤堂经历过什么,他大概能够想象得到。
那天术后感染发起了高烧,反反复复到了晚上还没退,后半夜周九良刚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病床猛烈地震了一下。
立刻睁开眼撑起身子,看见孟鹤堂挺直身子僵着,牙关咬得死死的,不停抬起肩膀,像是在挣扎。
“孟哥。”周九良碰了碰他,又去摸他的额头。却换来孟鹤堂更猛烈地反抗,挥舞的手臂差点撞在床边的栏杆上。
“是我,孟哥,是我。”周九良不得已抓住他的手腕,拢住了压在胸口。孟鹤堂拼命地扭打着,嘶哑的吼声压在喉咙,似乎在喊着“放开”!
“醒醒!”周九良不敢压他,又不敢打他,只能把人紧紧抱住,不停抚着后背说道:“没事,做梦呢,没事了。”
孟鹤堂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喘着气抖得止不住。周九良拂开他湿透的额发,拖着受伤的腿往上挪了挪,好把人更结实地抱在怀里。
等在昏暗中看清面前是谁,孟鹤堂才缓缓平静,下巴搭在周九良肩膀上,咬着牙默默哭了出来,小声说道:“他们不停问我你在哪——我,说我是学生,我死了的话一定会严查的——但是他们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九良——”
感觉到湿湿热热浸透了一大片,周九良侧脸在他头发上亲了亲,蹭着说道:“我们都还活着,这最重要。我保证,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