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起源·王政篇·其四(3)
“在格尔错手下帮他管兵。”
“这么说,我该叫你‘将军’了?”
“哪里、哪里……只是个常务官罢了。因为听说这里有人养羊,才过来看看牲口,没想到是你在养。”客人脱下绒棉缝制的外套,又摸了一瓶酒出来,咂了咂嘴,谈着家常,“看样子你过得不算好啊。”
“当然不好了,我现在就是个草民而已,难不成还像当初那样穿着王家的盔甲拦道收钱?”孔特尔拔下瓶塞,抿了一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已经五六年没碰过刀枪啦!倒是你……听说陛下出事的时候,你就在宫里——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咱在宫外面和女人鬼混,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在宫里值班的几位老兄……居然一个都没活下来。孔特尔,我劝你不要去追究这件事,这根本就不像是人干的事!”
“不是人干的……难道是孤魂野鬼吗?”
听到孔特尔的疑问,他突然像是尾巴被门夹了的野猫一样勃然大怒:“谁知道?罗马那边不是有使魔什么的吗?说不定就是那帮人干的好事!陛下那天开宴,赴宴九十多人,外加外面执勤的一百多号近卫,一晚上全死了!哈!这哪里是人能办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吃喝安全抓的有多严!”
看样子不来个人来终止话题,他就能持续不断地与自己争论下去吧?
男人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态,扯开了话题:“好了好了,这事就不提了。说起来,我这里可是有两百来头羊,格尔错殿下想要多少?”
听到正经事,客人这才意料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可他反倒苦恼了起来,扶着额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啊,这事啊……有些麻烦呢。”
“怎么了?”
客人将瓶中残酒一饮而尽,说道:“其实殿下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总是请那些来投奔的家伙吃大餐,而那些家伙也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殿下也不知节俭……希望这次打仗能赢吧。”
看他喝完了酒,孔特尔无可奈何地递过自己的瓶子,随口问:“能赢吗?”
“想赢啊。我是真心希望殿下能赢——这样我也能真的混个将军当当。但在战场上的敌人全部倒下之前,都不能保证殿下、保证我们赢得了这场漫长的战争。”他毫不客气地接着喝酒,眼神空虚得像是在凝视着桌上某件并不存在的物体,絮絮叨叨地说着,活像个酗酒的老头。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我们的陛下,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还害得这些殿下各自为敌。但我又觉得我不该恨他,我对一个死人生恨简直是对我至今以来的人生的最大侮辱——要是真的恨一个人就该在战场上把他宰了,懦夫才去唾弃死人……可是,我实在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过卑鄙了。我们的那些袍泽到现在都还在前线相互厮杀,我却开始在后方享起乐来,这无异于是对过去我们所过的日子的一种背叛,但我已经过惯了这样的安乐日子,已经没有胆量拿着刀剑和别人生死相斗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分外卑鄙。可和我一样卑鄙的却也大有人在,使我实在是没法硬下心来训斥自己,这使我分外恼怒。‘看啊,孔特尔,看看这些可恶的老鼠的嘴脸’——我不止一次想要这么嘲笑这些卑鄙的人,可我转头就想起来,原来我也是只‘老鼠’……要我说,这世上就没什么可怜人!我们从军队里堆积成山的粮草中寻求富贵,那些打仗的家伙在前线搜刮战败者们的金银财宝,而大贵族们则在吸我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