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第四章 桃花源之一(8)

少女对内间中坐着的男子说道：“公子，我见他一个人在大雨中站着，便叫他进来避避雨。
“我知道了，那就请进吧。”男子温文尔雅道，同时将头微微侧向竹帘这边。
少女为秦闻朝撩开竹帘，秦闻朝缓步走了进去，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这位坐着的男子的面容，而是一屋四壁不凡的摆设——内间西侧这一面墙有几排木架，架子上整齐地堆着书简，书简一侧还摆着各式各样的青铜酒器。其余三面墙各有几处金色的悬壁铜灯，坐落在上面的火光微微动着。几枚镶嵌在屋顶的贝类饰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在灯火的映衬下微微泛红。这时候一缕沁人心脾的香气掀动着秦闻朝的鼻翼，他才意识到，内间的四角竟还搁置着几个造工精致的小香炉。
看来，这室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啊，秦闻朝暗暗想到。
当他将环顾四壁的目光转到屋中男子时，秦闻朝的这种想法更加得到了确定。
室主人是位青年，他的眉眼很亮，皮肤白皙，看上去比秦闻朝大不了几岁。令秦闻朝一时错愕的是，这青年竟披了一件玄黑色的裘袄——秦朝以水德为始，尚黑为上色；故而天下只有始皇帝一人能着黑衣。秦闻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穿黑色衣服的。
知道了面前这人的来头定不简单，秦闻朝没有率先开口，而是谨慎地点点头。
青年倒是客气地一笑，说道：“既然肯赏脸进了我这陋局，就算是贵客了。青丘，你去为客人端些热茶吧。”
被青年唤作青丘的少女答应了一声，然后撩开竹帘走了出去。
秦闻朝一心想快些找到草药，并不想在这奇怪的屋舍中停留太久。无奈他准备感谢这黑衣青年的好意离开，青年却是和气地笑笑，开口问道：“敢为客人如何称呼？”
秦闻朝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哦，叫我阿朝吧，周围的人都这么叫。”
“阿朝，”青年重复了一遍，微笑着点点头，“现在这么晚了，雨还下的这么大，阿朝这是要连夜去哪儿呢？”
他不喜欢面前这人装腔作势的样子，简单地说道：“我的一个朋友中了蛇毒，我来帮她找药草。”
“是吗？”青年点点头，“现在雨下得这么大，的确难以找到什么药草。”
秦闻朝将头凑过去，见青年正在看一卷题为《战国策》的竹简。这卷书秦闻朝连听都没听过，他见青年正在看的部分写着：“夫秦卒与山东之卒也，犹孟贲与怯夫也；以重力相压，犹乌获之与婴儿也；夫战孟贲乌获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国，无以异于堕千军之重，集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
青年把《战国策》向秦闻朝面前推了推：“阿朝知道这段文字记载中的孟贲和乌获为什么能所向披靡，使敌人闻风丧胆吗？”
秦闻朝根本就看不大懂那《战国策》竹简上写的是什么意思，他猜测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比较骁勇善战？”
青年摇摇头：“孝公时期商鞅变法，废除世卿世禄，转而军功授爵。封爵赐田，还可以免除罪过和徭役，故而使得秦军实力大增。”
“哦……”秦闻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人的涵养不是装出来的，这个青年的确有很多黔首百姓所没有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