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尼茨勒：死者无言(9)

远处传来一阵响声。
是他们来了吗？她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声音是从桥的另一端传过来的。这不可能是车夫叫来的人。可是，这会是些什么人呢？他们肯定会看见这盏灯的。这可不行！否则，他们会立刻发现她的。

埃玛一脚踹翻了马灯，灯光立刻就熄灭了。此刻，她站在深沉的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连躺在地上的弗朗茨也消失了。只有那堆白色的碎石子闪着微弱的亮光。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千万别在这儿让人看见。上帝！这可是最要紧的，一切就取决于此了。假如有人知道她是某某的情人，她可就全完了。她抽搐着合起双手，嘴里暗暗祈祷，但愿这些人从大街的那一边走过去，千万别看见她。她侧耳细听着从街对面传来的说话声……他们正在谈论什么？……这是两三个女人的声音，她们一定发现了马车，因为她们正谈论着它。每一个人的讲话，她都能够清楚地辨别出来。一辆马车……翻到沟里了……她们还说了些什么，她就听不清了，因为她们走过去，渐渐走远了。谢天谢地！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唉，为什么她没有像弗朗茨那样也摔死呢？他是值得羡慕的。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再也没有任何危险，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而她现在则害怕得浑身发抖。她担心在这儿被人看见，担心会有人问她：您是谁……她怕上警察局，怕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一切，其中包括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孩子。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像生了根一样，久久地站立在这里……她完全可以离开，反正她留在这儿对谁也没有用，相反会被牵连进这场不幸事件之中。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步……她得穿过护路沟……她又朝上面跨了一步……噢，原来这沟很浅啊！她又跨了两步，就到了大街上。她默默地站立了片刻，朝前方望了望。黑暗中影影绰绰可以辨认出这条灰蒙蒙的道路。那边——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市区了，尽管连市区的影子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这个方向是对的。她转过身去，天并不很黑，能够清楚地看见那辆马车和旁边的两匹马。若是她再稍许费点力气，还可以辨认出躺在地上的一具人体的整个轮廓。她睁大了眼睛，心里感到，仿佛有一股力量紧紧地拉住她，命令她留在这里……这股力量就是躺着的那个死者，是他想把她留在这里。她对这股力量感到异常畏惧，竭力想摆脱它。此刻，她才发觉，地面很湿，她站在又湿又滑的大街上，脚上沾满了稀泥，怎么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