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尼茨勒：死者无言(12)

好在她随身带有家门的钥匙，可以自己开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声。埃玛上了一辆出租马车。她正在准备把地址告诉车夫，猛然又想到，这样做也许太不明智了，于是就顺口说出了一个正好想到的街名。马车穿过普拉特大街时，她很想能想点儿什么，然而她却做不到。她感到，这会儿她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尽快地赶回家去，置身于安全之中。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自从她拿定主意让死去的弗朗茨一个人躺在街旁那时起，所有的忧伤和悲哀就已经深深地埋入了她的心底。此刻，埃玛仅仅为自己感到担心。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噢，绝不是的！她心里明白，总有一天她会感到后悔，感到失望。也许她会就此而走向毁灭。但是，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擦干眼泪，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的小桌子旁边，同丈夫和孩子待在一起，她从车窗望出去，马车穿过内城，这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突然，她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她在这几个钟头里所经历的事根本就不是真的，而是一场噩梦……如果这都是真的，谁也改变不了的话，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过了环形大道，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埃玛让马车停住，自己跳了下来。她飞快地绕过拐角，跳上了另一辆马车。这回她才说出了真正的地址。她觉得，她的大脑根本就无法思考。弗朗茨这会儿在哪儿？这个念头始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她仿佛就看见弗朗茨躺在她面前的一副担架上，在一辆救护马车里。她觉得自己好像就坐在他的身边，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剧烈地晃荡起来。她感到害怕，担心像那次一样再被甩出去，禁不住惊叫起来。马车戛然而止，她吓得缩成一团。原来，已经到了她家的门前。埃玛急忙跳下马车，匆匆穿过走廊，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门房坐在窗户后面，连头也没抬一下。她非常小心地打开房门，以免被人听见响声，然后穿过客厅，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很顺利！她拉开电灯，匆匆忙忙地脱下脏衣服，塞进了衣橱。只要过上一夜，衣服就会干了，明天她再自己动手熨熨，弄弄干净。她洗了洗脸和手，然后套上一件睡衣。
这时，屋外的门铃响了起来。她听见女用人走到门前，打开了门。然后又传来丈夫的说话声和拄拐杖的响声。埃玛感到，自己这会儿必须打起精神，不然，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了。她赶紧走进餐厅，几乎是在同时，她丈夫也走了进来。
“噢，你已经先回来了？”她丈夫说。
“嗯，”她答道，“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怎么没看见？”她微微一笑，丝毫也不做作。但是她感到，即便是微笑也使她感到非常疲劳。丈夫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儿子正坐在桌子旁边。他一定等了好久，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盘子上面搁着一本书，他的脸枕在这本翻开的书上。埃玛在孩子旁边坐下。丈夫坐在她的对面，他拿起一张报纸，匆匆扫了一眼，又放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