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24)

我没问，他也没说，直到一支曲子奏完。
潘原拿起靠在钢琴边的扫帚和簸箕，说：“我答应刘老师，用完教室要帮他打扫的，你先出去，这里灰尘重。”
走的时候，我还是一句话没讲。
从这之后，每次家长会和他姑姑谈话的时候，我便旁敲侧击，了解潘原的过去。他曾取得布达佩斯国际音乐比赛第四名，获奖的时候他刚满14岁，是国内获得这个奖项的最年轻的钢琴家。随后有些人请潘原去给他们的闺秀做家庭教师，教三两支简单又好听的曲子，就能得到不错的酬劳，或在名流的聚会上演奏莫扎特，他们觉得孩子的琴声更纯净。
为了帮潘原扬名，他的父母开车带他在欧洲各地辗转。获奖同年，由于一次疲劳驾驶，他的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到处赶演出太辛苦，所以潘原经常在后面座位上睡觉。他回忆起车祸那天，车窗外蒙蒙亮，不知晨昏；撞完车从昏迷中恢复，还以为刚睡醒。
诚然，潘原在演奏钢琴时得到过太多赞誉。所以在回信中，我借女儿之口说香炉好看，没想到他会把炉子送我。
潘原：
你怎么这么坏啊？干什么撕人家作业本，下不为例。撕完了记得消灭证据。
眼看这一年就要过去，马上就是2000年，就要进入新世纪。一个世纪一百年啊，没那么容易碰上，有几人能活一百年。到了二十一世纪会发生什么呢，好想快点去看看。

我妈说今年元旦联欢是全校班级一起举行。我也想参加，可是自己没什么才艺呢，总不能上去表演写试卷。妈妈说，上不了台前，也可以去幕后。倒是提醒我了，我决定去后台替人化妆打扮。
卫薇这人我见过几次，喜怒形于色，没什么城府。但女孩子心眼小，也许她正找机会报复你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的报复还有点期待，谁教你也干了坏事，撕人家作业；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有根柢，何不试试把自己变成树根，深深扎进土里。你试过吗？还是没勇气试？你自己不也说，被人依靠的感觉很不错。你能这样做下去就很好。我听妈妈讲，那天下了一天的小雨，人群来来往往，因此楼道里积了不少水。她下楼的时候，又看不清，不小心滑倒，还好你扶住了她。她扭伤脚，是你把她背下楼的。
无巧不成书。她在我房间里找药油的时候，发现书柜里摆着的一张装着我的照片的相框有些异样——玻璃面上一层薄薄的灰中有个大拇指印。妈妈很肯定，这不是我们家三个任何一人的指纹。紧接着，我们又发现更多情况：第三个人的直长发，书桌上有陌生的香味，垒起的书被调换了位置，白色水杯上的口红印。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呆呆大白天在家里吠叫的原因正是如此。小狗才没有欺负爸爸，做错事的人是他。我好难过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大家明明过得好好的，非要做出一件让每个人都不开心的事呢？妈妈知道后几乎要发疯，主要原因并非背叛，特别不能原谅的是，爸爸把女人带到我的房间，这让她十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