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16)

谁会不欣赏奋斗不止的人呢？可如果你欣赏的只是好成绩，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证明什么，原因说过了。信不信是你的事。谁都有秘密，但无论如何它们都过去了。我对过去的事没兴趣。
潘原
十月十二日夜
程倩念完信，脸上充满不可思议的神情，说：“是他主动给我写信哎，为什么他说话这么嚣张？他有什么才能？”
“哈哈哈哈。”我笑得很开心，“年轻人都有一点骄傲吧，可能。”
虽然嘴上和女儿这么说，但我当时不是这么想的。我倒是好奇他的过去。假如他确实有非凡的才能，又有超出常人的见识。那么我没有能力教育这样的学生，甚至没有资格。不得不说，他的观点无懈可击，在教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学校就是这么干的，区分好学生与差学生，区分好班级与坏班级。这个“好”字，只包含学习成绩。他用我的逻辑来辩驳，反让我无话可说。话题的基调已经定下，这个时候我要是掉头去谈现实问题就有点无赖，显得我输不起。好歹我也是三十六岁的人，没必要和孩子较这个真。但我同时是个女人。很久以前，女人就被贴上没见识的标签。各种对女人充满偏见的词语流传至今，妇人之仁，妇人之见，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然而，由来已久的低道德印象如今也可以是女性的优势。换句话讲，女人有耍赖的资格，关键时刻，女人可以抛弃体面，获得实质好处；

男人不同，男人就活一张脸，再不情愿也要死撑。这个时候我已经忘了自己要安抚对方，忘了自己是在替女儿写信。我拿着写好的信径直走向老校门，传达室的窗户蒙着厚厚的灰，让人产生一种玻璃原本就是灰色的错觉。我用力把信塞进墙上的邮箱，想到他读信后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中窃喜。转身离开的时候碰巧遇到郑老师，我吃了一惊。郑老师也有点讶异，随后问我是不是也来找体育老师要课的。我顺着他话下了台阶。然后我顾左右而言他：“这个门，现在彻底不用了？”
“是啊，早就不用了，门锁可能已经锈死，想开门只能把锁砸了。”
这次意外状况并没有令我停止写信，反而增添趣味，像儿时故意捉弄别人，被发现后立刻跑得远远的，以免被抓到。
潘原：
临近考试，忙着复习，抽不出时间来写信，于是耽搁了几日。我猜你肯定是用上课时间写信，还是听听课，没什么坏处不是吗，也请不要撕作业本当作信纸。即便你不在意成绩，起码尊重一下我。我觉得自己眼中珍贵的东西被人肆意践踏。你有蔑视一切的权力，只是别让我知道，很容易引起误会。
女儿读到这里，吃吃地笑了起来：“他还不知道你是他班主任呢，把作业本撕掉寄给老师，想想就觉得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