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九十五回(4)

“得亏昨天天儿不热，”九良凑近闻了闻，“不然这非臭了不可。 ”
“送厨房去吧，看让饼哥先拾掇拾掇，撂坏了就糟践了。”
从昨天开始，整个德云轩上上下下都拧满了弦，精神高度紧张，除了灌下几杯酽茶肚里什么食都没有，可也不觉得饿。这会儿孔老三来了，心里松了劲儿，一个个眼都蓝了，围着灶台溜溜打转。
“先凑合吃点吧。”烧饼拿剩饭熬了一锅粥，锅边上贴了几个玉米饼子，灶膛里还埋着点土豆地瓜，“崽儿，从坛子里捞点咸菜，净吃这个回头烧心。”
根本等不及搭桌子，从锅里盛出来，端着碗靠边一蹲就吃上了。一时间厨房里唏哩呼噜的声音响成一片，没多会儿锅里就见底了。
“别吃了别吃了。”祥子拿锅盖把锅扣上，“屋里那几个还饿着呢。”
“不说都忘了！”大林抬手抹一把嘴，“掌柜的，我去看看去。”
“去吧，看还活着吗。”怹一扭头，“照洋，跑动一宿了，你先回屋眯瞪会儿，别等用得着你的时候没精神。崽儿也去，小孩儿不睡觉长不高。”

“不是……”冯照洋还想推脱。
“有什么事我们盯着呢，未准没你靠谱。”
冯照洋没话了，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走进屋里。躺是躺下了，困也是真困，可脑子却是歇不下来——疯狗为什么能及时出现，替自己进了大狱？挨千刀的日本人究竟对他都做了什么？他又是怎么从宪兵司令部死里逃生的？这些问号一刻不停地绕着脑袋转圈。
且说隔壁屋里，大林推开屋门时，差点没认出来炕上是个什么。孔老三的医术姑且不提，人倒是细致得紧，疯狗身上每一处无论大小的伤口，都被他用纱布妥帖地包扎起来，打眼一看白花花，支棱棱，跟个幡儿似的。
“嚯，行啊三哥，好没好搁一边，这阵仗够大的。”
孔老三看看自己这“杰作”，“我呀，也就这么大能耐了。”
磊子正闷头拾掇用完的东西，不无揶揄地插句嘴，“主要也是实在没纱布了，您拿来这四大卷都使了了。”
惠儿姐斜坐在炕沿上，轻轻摩挲着疯狗的脑袋，“这孩子，命也太苦了，这是遭了多少罪啊…”说着话，眼泪又要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