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第二卷 第一章(7)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结，也终于套在了那囚犯的脖子上。在脚下的活板被抽走的霎那，他的身子便立即被拉扯着往下坠去。
那副“好身板”，虚弱得使不上力气，几乎只是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他似乎解脱了，从漫无天日的拷打与审讯中；他们绷紧着的全身的筋骨皮肉似乎也等到了解脱，为终于消灭了一名高大的囚犯的肉体。
囚犯尸体上的套索，被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解下来，放在行刑台的中央。围拢过去的众多看客显然兴致未已，正向四周旁顾探问，议论纷纷。如是这般，刽子手没有喷酒，人群没有叫好，囚犯亦未有凄声告饶，更甚者，连寻常可见的、溅上三尺白绫的血也不曾看到，怎个叫人尽兴呢？
人群渐渐散开了去，喧嚷嘈杂。天上如丝如缕的云却聚拢了来，结成泥灰色团状的漩涡，在晦暗如城墙砖石一般的天边，在涛声阵阵的地息河上，放肆地胡乱搅动。漩涡的中心，是一轮橘黄的落日，正放射着极耀眼的光晕，在那光晕所及处，炽白的、层层叠叠的云泛起汹涌的波涛；仿佛与之相呼应，河面上，杂乱无章的波纹卷起激流滚滚，在浅滩上碰撞着，在卵石间回荡着，叫河水极不温驯。一棵油尽灯枯的老树，只剩腐朽的树皮和早已被蛀空的树干，在余辉中，它盘虬错节的枝杈，被毫无保留地描画在散发出土腥味的河滩的沙砾上，只有那深扎进土石之间干瘪而垂死的根须，还被潜心隐藏着；一只不祥的鸱枭，在永远无法重焕新芽的枯枝间，发出骇人的“嘎嘎”的叫声。树下泥土翻飞，两个雇来的佣工正挖着一座新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