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第二卷 第一章
抓住了土匪的舌头,滦溪县城中,告示张贴得四处皆是,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既然此人已被缉拿,照旧例是要处决的。对于住在城里的人们而言,这乃是一件颇叫人欣喜的事。本县地处偏远,本倚仗来往商旅尚可维持,但自从洋人接管此地,下了道戒严令,凡进出县城的,无论三教九流,都需要通行的凭证。于是,近些天来通行的车马也少了许多;更不必说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们若是想进城来贩些货物,只怕倾尽自己微薄所得也买不来一张通行证。这么一来,城里人想给枯燥的生活找些乐子,却好比登天。倒是可以去那洋人开的烟馆逍遥一番,只是耗资颇多,非一般人家可承受得了的;或去城北的茶楼听听小曲儿,但如今县公署总派三五军警站在戏台两旁,几分似那台柱,却又口中吆五喝六使唤戏子,叫他们不许演忠臣良将,只可演些才子佳人,若到了下人端茶倒水的当儿,这些丘八便堵住院门,说是为了确保安全要搜各人的身,实则是借检查之机中饱私囊——他们决不比那开场前横在门口的流痞,那般只会叫人避之不及,一场戏下来收获不了多少。
那么,就只好去看行刑了,一则不必破财,二则可以亲眼得见霍霍刀光,此番可比戏台上虚晃一招来得真切多了。
到了行刑的那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聚拢在街巷两旁,候着囚车行经至此地,好将这个脑袋快要搬家的人在近处看个分明。一条横贯县城的大道两边,早已落不下脚,人们仿佛把这些日子来所有的愤懑与压抑,都于这一日释放了出来。他们激动无比,又颇有几分惴惴,仿佛那土匪的命数与自己相近,却又在触不可及的彼方。口耳相传间,众人的心思,似乎早已叫那有关未至的囚车的消息给完全夺去了,年长的或抿唇、或攥拳;年青的则大呼小叫着,这情形,他们倒是头一遭见到哩;一些妇人也想看个究竟,却放心不下家中的小儿,便把他们或搂或抱地带在身上,在人群中奋力拥挤推搡,丝毫不逊于周围的男子。只有沿街推车叫卖的小贩不去在意,车上那些解乏的吃食早已准备停当,他们只求趁着为洋人清道的丘八还没来驱赶,多卖出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