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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第一卷 第八章(4)

战事平息,邱八爷也就理所当然做了保长、分了田产,他家的日子也就渐渐好起来了。”
故事虽冗长,林杰时却听得意犹未尽。
七八日过后,前后一合计,只有十多户人家携家带口去了别村,大多是些投亲靠友的;还有两百余人也已在山间搭起了锅灶和棚屋,只是偶尔白天来村中打理田地,晚上便回去了。仍留守村中的,则是一些决然为自己的未来之命数拼死一战的人们,有一百多号。有了火药,保长很快便教起了洋枪的用法。几个机灵的小伙子,看过一遍老保长拆开几颗子弹,分清了底火和弹头,不过多时便学会了装弹和瞄准,打了一两发子弹过后,便明白这种东西跟猎户打鸟用的土铳是大不相同的。其余的人,也多多少少懂了些起码的枪械常识,总算摸清了洋枪威力的极限,不会再被枪声唬住、或冲着高举的排枪冲锋了。邱老保长并没有教授多少实弹射击的技能,毕竟缴获所得实在金贵,得省下留作接敌时使用。他又请铁匠六去做些空心铸铁球,用土火药和铁砂做火蒺藜。铁匠六一人连同一儿两女忙不过来,村中青壮便自告奋勇前去打下手,其动员与组织效率,比螭龙府的传令们重复百十遍“防寇于未然”的告示所达成的功效还要高上一筹。
只半日功夫,火蒺藜便全部完工了。一向被人嘲为愚笨的林杰时自然不在此列。他只能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趋地学习白蜡枪的搏杀技法。

【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第一卷 第八章


几天的训练,使人们愈发坚定了对于自身观念的信心。造成曾经束手如俎上鱼肉之局面的,是官府的威压?还是乡民的愚钝?皆非如此,而正是近数十年间的“尊卑失序,头足倒置”,造成了“君不君,臣非臣”的民不聊生。上不正,下参差,规矩的败坏让这世道整个儿乱了套。于是就有了南党的群起纷纷,军头的纵兵强掠,乃至洋鬼子的鲸吞蚕食。国土沦丧、山河板荡,族胞蒙难、律令不行,皆归因如此而已。回望过往,千百年来尊卑有序,长幼有别——教化让自己如此驯良温顺,于是,心平气和地忍受加诸自身的一切劳累、一切苦难,周遭的一切变化也因此仿佛令人扼腕不已。书塾与宗祠、田契与税簿、官衙与庙宇,这些于生活息息相关的、乃至起到维系生存的事物,也无时无刻不使人们本身愈发地满足、幸福。遭人毫不留情地豪夺巧取至几近一无所有的地步,而其自身所保有所有之物的能力,又是那般脆弱不堪。
因此饥贫交迫,生存不济;亲族间,既无余力相互照应,更妄论对付他人的礼教道德。再加之于其而言的为上者所占有的,乃是几乎全体民众的生活之所需,以致他们无法不倚靠那为尊者,又如某时某日看见到了、听到了可以倚靠的荫蔽,便会五体投地,在自身所需得以暂时确保后,便会旋即转向他人之“陡然的暴富”,进而倾心于自相争执倾轧。如此循环往复,世世代代皆囿于此。但这一切,人们一概认为是无可违逆的天意、是颠簸不破的祖训,仿佛即便到了如今光景,一旦公正地施以长幼尊卑之礼,洋鬼子便也会自然退却了。可人们也自然清楚,仅去汲汲于札夫子的三言两语的教化是远不可行的,只有满腔的愤恨——来自遭欺瞒坑骗却无力回击的愤恨。这次,一丝一毫的克己与认命的心思都不曾有,从这接连的祸事中,他们已认定了,唯有刀枪,才能为自己争来所需与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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