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一）（霸歌）

楔子
青烟袅袅，钟声杳杳，鸟鸣与蝉鸣交织，诵经声，声声入耳。
佛曰，业障，即他人他物为恶果、祸患的根源。
杨如栩跪在佛前，双手合十，眼帘微垂。倘若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那么如今的果都是他种下的因。
释空大师走至杨如栩的身前，仔细打量了他此时的模样。他眼前的这人，看上去不过五六年华，以男儿身来说，正当三十而立，可此人已经满头华发。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句无声的叹息。他以苍老的嗓音幽幽道：“施主，你可想清楚了。”
杨如栩美眸微敛，他知道，只要入了这佛门，前尘都散尽，万般皆是空，往事如过眼云随风散尽，世上不再有杨如栩这个人，门外一切是是非非，都是方外，与他无关。
这一瞬，杨如栩思绪万千。恍然间，他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与那人初见相逢，那时自己仍是个少年。
而那人正在思齐书市门口，牵着匹小马驹，一身锦帽貂裘，背阳而立，早春的冷阳朦胧了他的轮廓，而那人正对自己缓缓伸出大掌，做邀请之姿。
大概，这就是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那人名曰柳岳笙，是他刻在心中无法抹去的姓名。
一、
说起来，其实思齐书市并不是他与那人的初次相遇。初见柳岳笙时，杨如栩不过是个十岁孩童，正好孤身前往北方。
不如说他是逃出去的更为合适。
那日正逢佳节，别户人家都热闹非凡，唯独他孤身一人， 生辰也无人陪伴。
是的，那日于别人来说是大年初五，于他来说确实十岁生辰。师父对他说等他长大后，他的双亲自然会来接他。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什么都没等来。于是独自北上，便是他这十年来最叛逆的选择。
初出长歌的杨如栩，途径扬州，人生地不熟，看着这三千繁华，心中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天色已晚，扬州城里张灯结彩，分外繁华。
此时的杨如栩独自一人在街头游走。往来人来去匆匆，身边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只是这些喧嚣与他无关。
对他来说，前方一切都是未知。霎时间，天边传来声声巨响，他一抬头，只见一团团烟花在城头盛绽，明明灭灭，一切美好都如同这烟花般转瞬即逝，摸不着，留不住。
驿站还灯火通明。杨如栩只要搭乘上这马车，便可前往北方，可这时候他却犹豫了。
此时杨如栩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明朗的声音。“我在这里看了你好些时候，你为何迟疑了？”
少年的质疑声传入他的耳朵。杨如栩心头一惊，忙四处张望，一时间他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同自己说话。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杨如栩猛然抬头，只见树上卧着一位少年，光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少年的身形。少年看着不过比自己大个四到五岁，锦帽貂裘，满身狂放不羁，嘴里还叼着根小树枝。只见少年纵身一跃，安稳落地，拂去衣裳上的浮尘，一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其实只要你坐上这马车，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后悔了？” 
不明敌我，杨如栩有些谨慎，手掌攥紧了肩上的行李，抿了抿唇，闭口不言，挪动着步伐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