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H36小说翻译——天堂之路（九）

第六章
维尔感觉自己已经逃了很久了。
也许他一直都在逃，先是逃离他那几乎不记得的家乡，然后是阿拉塔拉纳，泰拉，接着，是逃离那些从黑暗的虚空深渊里现身的东西，它们把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操，维尔甚至都不是他的真名，阿契利乌克斯给了他这个名字，然后它就成为了惯例，如今他也没法回想起自己的旧名了。
实际上，维尔并不擅长逃跑。
他老了，健康状况长期恶化。他们差点就把他从海军学院（collegia immaterium）除名了，而从前他却是一贯的健康匀称，精通学术，接受专业的辅助军官训练，吃穿不愁。
但那时是很多很多年之前了，他的肺日渐老化，覆盖着来自众多世界的尘垢，就像木虫侵蚀三桅帆军舰一样侵蚀着他的内脏。他感到空气中的毒物堵塞了眼眶，并且好奇阿契利乌克斯他们是怎样应对的。他们总是很注意卫生。他们不得不那样做——他理解这一点。他总是竭尽心力服侍他们，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相信那是件好事儿，是值得骄傲的事儿。
维尔停了下来,靠在藻类斑驳的墙壁上，想要喘一口气。
天空依然是被燃烧弹点亮的橙色。他能感觉到脚下的震颤，那是撼地者（earth-breaker）的余响。他周围的墙壁高耸入夜空之中，遍布着雨冲刷的痕迹，散发出恶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的这座城市叫什么，而且直到两天前才知道这个公国的名字——纳凡达。安保人员也跟他一起——至少是从vorlax里逃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们一起逃亡，在夜里行动，试图融入恐慌和活动的浓雾之中。
然而，安保人员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他们遵循了一直以来训练的死法：挺身为他挡枪子儿。他们如此训练有素，如此狂热地奉献家族。一部分是因为训练，一部分则是因为教养，但不全然如此。阿契利乌克斯激发了他们心中的爱，千真万确。有时候，意识到他是如何彻底地做到了这一点会让人头皮发麻。即使现在，即使这一切发生之后，维尔也无法做到一直恨他。至少，不是一直恨。
维尔感到他的心跳减缓了，紧张的喉咙开始通畅。雨水夹杂着冰碴儿，从他袍子的衣领流下，让他颤栗起来。街道另一头的建筑已经成为了废墟，还因为之前的爆炸发出热气。他之前躲避的屋檐变成了被炸飞的空壳，到处都空荡荡的，猎物和被驱逐者们的家已经荡然无存。
早些日子，当内政宣传部首次下达撤离市中心的命令时，他曾见过难民的队列向北方行进，并且好奇他们怎么能在那片岩石遍布的废土里存活下来，那里的空气是有毒的浓汤，地面散发出辐射的高温。皮埃特 阿契利乌克斯在他撤离之前下达了死命令，告诉他们不计代价，坚守自己的岗位。他们信任皮埃特，因为他是个阿契利乌克斯，阿契利乌克斯本尊，所以他们各就各位，直到通讯喇叭归于沉寂，轨道打击正式开始。
要逃已经太晚了，但是至少他们试过了。
维尔颤抖起来，要保持温暖是不可能的。他已经三天被吃没喝了，恶臭的雨水让他很虚弱。他走出墙壁，再一次踏上了街道。通往工厂区域的一些钠弧灯还在运作，他绕开了它们投下的浑浊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