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驼辫儿的叛逆生涯（二十四）
医生的日记（1）
【正文】
一团团空气在他脚下就像台阶一样，踩着就能升空，他俯下身子，稍微改变角度，自由穿梭在空气之中，胳膊渐渐发酸，他失去了力气狠狠跌在地上，眼看着，一辆载满巨石的车从远处驰来，无情碾压他的身子，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碎了，动不得也挣不脱，一股力量推着心脏向嗓子眼使劲，他几乎无法呼吸，疼得刺骨钻心。模糊听见远处传来说话声。
“现在怎么样？”
一个娇柔的女人声音回答：
“脉搏一百三，体温三十九度。”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迷糊中好像意识到这是个梦，拼尽全力想起身，可是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一旦尝试着想些事情，脑子周围就有嗡嗡的巨响和钻心的疼痛。
“他好像在苏醒。他胳膊在动。”
“别按着他。”杨医生本来瘫在椅子上，突然坐直了，紧张地盯着对面发生的一切。他先是右边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是手腕，接着小臂轻轻摆动，大臂还在使力，肌肉牵动骨骼十几次，最后终于成功抬起来了，停在半空中，像一片舞动的秋叶一样，坚持了一秒就迅速落了下来。一群激动的声音传来：
“太令人高兴了。”
“谁想到他能活过来？他可真厉害，居然摆脱了死亡，生命力顽强的惊人，主任，他全靠您妙手回春呐。 ”
深夜，杨锋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坐在桌子后边，猛灌了一杯水，翻开了厚厚的日记本：
八月二十二日
今天，我在手术台上撑了连续十几个小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小伙子被送到我这里，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头上有个很大的伤口，浑身是血。他轻的像个根羽毛，左肋条折了九根，肺部划伤，左胳膊粉碎性骨折，胯骨、骨盆摔断了，右脚的脚后跟也摔爆了。五脏六腑移了位，谁也不敢贸然做手术。同事们几乎都要放弃，当我得知他只有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很怜惜他，孩子还这么小，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一定要把他从死神里抢过来。我劝说医生们再试最后一次，他们同意了，我亲手将一百多张通知单交给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家坐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孤独地依偎在一起，看到我出来他们很激动，用他们颤抖的双手签下一张又一张的通知单。手术过程中还出现一件奇怪的事，按理来说胯骨摔断，血会立刻涌入胸腔，可他的胸腔打开却一点血都没有，我一直以来是坚定的托派，现在倒是有些神学倾向了。
八月二十三日
胸部手术结束了，出的血能有半盆，能不能活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不过大家都抱有一丝希望，因为在经过将近三十个小时的折腾之后，他还没有被宣布死亡，这小家伙简直可以载入医学史册了。他那年轻的身体一直在抗拒着，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竟然还试图抬胳膊，他的尝试很有规律，肌肉动起来七下一组，整条胳膊即使肿了也十分纤细，像根小萝卜往上抬，第十五次一下子就抬起来了，还在空中翻了个花。这让我想起了芭蕾舞《天鹅之死》，身负重伤的天鹅独自跑到静静的湖边，悲伤地、勇敢地面对命运，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振翅。生死一直是人们避讳的话题，只有我们医生每天都在直面它，不得不承认，有些生命，即使凋零，美丽也长存在天地之间，何况这个小家伙正在挥舞着小手努力和上帝谈判呢，他有什么资本呢？大概是拿糖果去谈判吧。看到他费力向上够的样子大家都在惊呼，太不容易了，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正文】
一团团空气在他脚下就像台阶一样，踩着就能升空，他俯下身子，稍微改变角度，自由穿梭在空气之中，胳膊渐渐发酸，他失去了力气狠狠跌在地上，眼看着，一辆载满巨石的车从远处驰来，无情碾压他的身子，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碎了，动不得也挣不脱，一股力量推着心脏向嗓子眼使劲，他几乎无法呼吸，疼得刺骨钻心。模糊听见远处传来说话声。
“现在怎么样？”
一个娇柔的女人声音回答：
“脉搏一百三，体温三十九度。”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迷糊中好像意识到这是个梦，拼尽全力想起身，可是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一旦尝试着想些事情，脑子周围就有嗡嗡的巨响和钻心的疼痛。
“他好像在苏醒。他胳膊在动。”
“别按着他。”杨医生本来瘫在椅子上，突然坐直了，紧张地盯着对面发生的一切。他先是右边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是手腕，接着小臂轻轻摆动，大臂还在使力，肌肉牵动骨骼十几次，最后终于成功抬起来了，停在半空中，像一片舞动的秋叶一样，坚持了一秒就迅速落了下来。一群激动的声音传来：
“太令人高兴了。”
“谁想到他能活过来？他可真厉害，居然摆脱了死亡，生命力顽强的惊人，主任，他全靠您妙手回春呐。 ”
深夜，杨锋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坐在桌子后边，猛灌了一杯水，翻开了厚厚的日记本：
八月二十二日
今天，我在手术台上撑了连续十几个小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小伙子被送到我这里，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头上有个很大的伤口，浑身是血。他轻的像个根羽毛，左肋条折了九根，肺部划伤，左胳膊粉碎性骨折，胯骨、骨盆摔断了，右脚的脚后跟也摔爆了。五脏六腑移了位，谁也不敢贸然做手术。同事们几乎都要放弃，当我得知他只有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很怜惜他，孩子还这么小，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一定要把他从死神里抢过来。我劝说医生们再试最后一次，他们同意了，我亲手将一百多张通知单交给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家坐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孤独地依偎在一起，看到我出来他们很激动，用他们颤抖的双手签下一张又一张的通知单。手术过程中还出现一件奇怪的事，按理来说胯骨摔断，血会立刻涌入胸腔，可他的胸腔打开却一点血都没有，我一直以来是坚定的托派，现在倒是有些神学倾向了。
八月二十三日
胸部手术结束了，出的血能有半盆，能不能活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不过大家都抱有一丝希望，因为在经过将近三十个小时的折腾之后，他还没有被宣布死亡，这小家伙简直可以载入医学史册了。他那年轻的身体一直在抗拒着，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竟然还试图抬胳膊，他的尝试很有规律，肌肉动起来七下一组，整条胳膊即使肿了也十分纤细，像根小萝卜往上抬，第十五次一下子就抬起来了，还在空中翻了个花。这让我想起了芭蕾舞《天鹅之死》，身负重伤的天鹅独自跑到静静的湖边，悲伤地、勇敢地面对命运，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振翅。生死一直是人们避讳的话题，只有我们医生每天都在直面它，不得不承认，有些生命，即使凋零，美丽也长存在天地之间，何况这个小家伙正在挥舞着小手努力和上帝谈判呢，他有什么资本呢？大概是拿糖果去谈判吧。看到他费力向上够的样子大家都在惊呼，太不容易了，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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