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驼辫儿的叛逆生涯(二)
“坐。”
“唉。”小辫儿忙答应了,看着郭德纲坐好了方才坐下,头渐渐低下来,六年是这么快,姐夫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仰头才能看得到了,而是圆圆的、小小的一个人,更像是他在起士林西餐厅当服务生时看到的——端在盘子里颤颤悠悠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米饭布丁。
“真可爱呀。”不知不觉随口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没,姐夫您找我。”小辫儿条件反射似的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坐好。对面气场依旧十分强大,比从前更胜几分。郭德纲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能走神,再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眼前的小孩低着头,皮肤暗淡,眼神躲躲闪闪,没了以前的光彩。身上瘦的可怜,衣服都挂不住,要不是规矩礼节一丝不错,扔叫花子堆里还真分辨不出来。饶是这样还是开口一句“姐夫”泼了他一盆冷水。
“回来啦,这些年干嘛去了?”郭德纲拿起茶壶,没管小辫儿接过来的手,径自倒了两杯。小辫儿手伸在半空中,看姐夫撂下了茶壶方才放下。细数过往,回家后上了两年学,出门打工,被人骗了钱,后来偷偷跑到了北平,茶馆、饭店、麻将店,帮人剃头、送报......除了跟曲艺沾边的他几乎都做过了。小辫儿越说越惭愧,他不是没想过和姐夫见面的场景,夜深肚饿时,他梦见过自己风风光光地回到众人面前,请他们吃西餐喝红酒,或者自给自足得到了姐夫的点头认可、姐姐温暖的拥抱和大林羡慕的眼神。唯有今天的场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坐在最强大的人面前揭露伤疤,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剥下,直至赤身裸体。只是他不知道在郭德纲眼里这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师父走过的路徒弟走了其中一段罢了。
“这次回来想干嘛呀?”
“姐夫,除了说相声,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郭德纲当时脸就拉下来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以前对小辫儿太严厉加上倒仓把孩子自信磨得一干二净。看来这股劲还没过,强扭的瓜不甜,也就换了口吻。
“行吧,那不说相声干什么呀?”
“嗓子恢复些了,我可以唱歌唱曲儿,我在起士林的时候常唱的,他们拿大提琴黑管之类的伴奏。”
“哦?你唱两句我听听。”郭德纲来了兴致。小辫儿想起了餐厅里那个穿西装、戴礼帽的家伙用滑稽的肢体语言表演的场景,把他听到的歌曲唱了出来。
“荡起秋千吧,女孩。高高地荡向天空,永远不要看着地面。如果你要寻找彩虹,请你抬头看着天空。如果你往下看,你将永远找不着彩虹。生活也许是枯燥沉闷的,但永远不会相同。有些日子阳光灿烂,有些日子难免下雨。”
郭德纲对这种东西感到陌生,但对乐曲天生的敏感让他觉得小辫儿唱得不错,嗓子也倒的差不多了,想不到出门在外还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点了点头。
“行啊,福祸相依,想唱歌也行,你说得出的名家我都帮你找。”此言非虚,小辫儿知道姐夫有这个能力,但他看得出来姐夫还想让自己说相声,于是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样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