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驼辫儿的叛逆生涯（二十）

自从水蛇腰饱受欢迎之后，张云雷就像打开了阀门，头发越弄越奇，身姿越扭越骚，为了迎合观众，他放下了脸面，主动取悦他们，引得底下一阵骚动。
“这是男人吗？”心云第一次见他这样，满脸惊诧。再经过几次后，她很快换了想法。面不改色地看台上的人，从羞愧腼腆到换上女装脸不红心不跳，朱唇微启，香肩半漏不漏地开黄腔。
“这是女人吗？”心云的脑子被搞糊涂了，她甘拜下风，再也不肯来剧场里等他了。张云雷也很迷茫，总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清醒的，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具扭动的身体，偶尔也会沉醉其中，大多数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这种方法的确奏效，每当他扭起来的时候底下总是起哄喝彩，树叶过河，全凭一股子浪劲儿，人们记住了这股子浪劲儿，也记住了张云雷这个名字。
“爸爸，您觉得我这样做对吗？”张云雷向师父请教，他刚刚和九郎结束了一场二对二的相声。
“我的儿，你得先活下来再想别的。等票卖满了再来问我，对了，看看这套《相声史》，这两天要排练。哎呀，长得瘦猴似的，抹点灰，就演个小乞丐吧，吆喝是你老本行了。这一套都得给我看了，别想着偷懒。”郭德纲嫌弃地看了眼小辫儿，把书一本一本从书架放到桌子上，摞起来有一个小小辫儿那么高。
“这么多啊。”张云雷皱起了小脸，上前帮着收拾整理。
“废话，这玩意比你年纪还大呢，好些都是你师爷在的时候整理的，相声剧得重视起来，和相声穿插着来，尽快把它推出去。”
“您要演多久啊？”
“本来想演一个下午，想着观众坐不住，缩减到一个时辰了。”
“我看着头都大了，现在他们可不喜欢这个，喜欢舞厅那种尺度的，您啊，还是再想想吧。”
“那是你没能耐，我就不会出岔子。”
“您还记得《汾河湾》吗？”
“那是你于大爷喝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您总不会忘了《画扇面》吧。”
“好好看着吧，会让你大开眼界的。”郭德纲收拾累了，没心思跟这个欠揍的小崽子闹腾，向后闭着眼靠在了太师椅上。
那的确是让人大开眼界的一幕，演出开始十几分钟便有人起哄，所有演员一个个轮番上台，却又一个个被轰下去，骂街的、喝倒彩的声音层出不穷，整场演出更像是在熬，熬过半个时辰，郭德纲不得不亲自上去救场，他抬眼望去，看到的是最熟悉的观众用着最陌生的口吻对他的节目表示不满，这是他第一次回击了观众。
“你们连五分钟都等不了吗？”此时心中已然明白过来，他叫上来张鹤伦唱了一首现编的小曲儿，总算是听到了笑声，妖魔鬼怪的路数再容易不过了，郭德纲蹲在台上看着台上群魔乱舞，手托着腮望天，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扮演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头看着徒弟瞎胡闹，却不知他花了半辈子搜集的资料，从东方朔到明清再到现在，整理创作，增删填补，二十年的呕心沥血毁于此刻，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玩意你们爱看？你们就应该把他们轰下去。”
“好！”齐刷刷的掌声和山呼海啸的呐喊声迎头泼了他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最后的倔强，他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