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十三

周九良隐隐觉得两人话里有话，可掉头两人又认真的讨论起今年茶叶的价格和运输，便也没放在心上，凝神听着其中来往要节。
“栾哥，不如住我那去？”临走的时候，孟鹤堂依依不舍地望着栾云平，“我们可以不着急地聊一整宿。”
原本百无聊赖在他身后的周九良突然站直了，瞪直了眼睛盯住孟鹤堂的后脑勺。
倒是栾云平瞧见了，笑着拍拍孟鹤堂的肩膀道：“等你把事情处理妥当，咱们有的是时间。后天谈了茶叶，我就和伯爵赶往南京，今次不耽搁了。”
“这么急吗？”
“嗯，督军张勋约请伯爵，有事面议。”栾云平抬头看看天边翻滚的密云，浓烟般遮住了月光，关切地劝道：“你别在上海耽太久，远离这些事端，希望咱们能早日在英重聚。”
孟鹤堂不便多问，以免卷入其中，道别后和周九良坐上了黄包车。
夜风邪得很，冷飕飕地往人脖子里钻，孟鹤堂缩紧身子窝在车里。周九良瞅见，嘴上哼了一声，人倒往前坐直了，挡住了呼呼的风。
“你冷不冷？”孟鹤堂去拉他的手。
周九良想抽回，发现碰到的指尖冷得像块冰，不快活又忍不住反手握住了他，嘴里嘟囔着：“管我冷不冷，反正你有哥哥就不要我了。”
“又说傻话。”孟鹤堂手指软软地贴着他热乎乎的掌心。
“哼，见到哥哥就要聊一宿。”
“小鬼，咱们不是三天两头住在一起吗？我难得见栾哥一面。”
周九良炸了毛似得嚷道：“哪有三天两头，昨天没有，前天没有，大前天也没有！”
“好好好，那哥哥今晚也陪你聊一宿，行不行？”孟鹤堂赶紧安抚地去摸他的脑袋。
“不行！”周九良犟着头，“你要好好休息。哼，我也会照顾人。”
“九良最乖了。”孟鹤堂笑着把脸靠在他背上。
周九良得了褒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更是殷切地照应。待丫头铺好床褥，说什么也要让孟鹤堂睡在内侧。
“我夜半喝药不方便。”孟鹤堂推他。
“你睡外面，我才不方便端药呢。”
见两人推推搡搡，丫头捂着嘴嗤嗤笑，恼得九良挥手赶人。“去去去，孟哥身边怎么尽是没羞没臊的。”
一时半刻睡不着，孟鹤堂便和他说起了英式茶点，以及见到伯爵时该怎么表现，周九良一一牢记在心。
等孟鹤堂说得累了，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周九良翻了个身，倚着他小声唤道：“哥，要睡了吗？”
“嗯——”孟鹤堂拉长音调，懒懒地应着。
“问你件事。”
“说吧。”
周九良又凑近了，贴近在他耳边，喁喁道：“你放哪边？”
孟鹤堂猛地睁开眼睛，哭笑不得地斥道：“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我就问问，然后——然后和你一样。”周九良漆黑的眼睛晶亮地眨着，像是湛蓝天空里若隐若现的星。
“这个就不用学了！”孟鹤堂被看得脸颊发烫，索性转身背对着他，“快睡吧。”
“哥哥教的，我就要好好学啊。”周九良拿他自己的话堵他，说着半起身趴在他背上，手臂也顺着腰际探过去搂住了，“哥不教，那我就自己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