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 三十六

“想家吗？”孟鹤堂问道。
“——想。”刚刚才说了要长大，转眼却说想家。周九良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也不能对孟鹤堂说谎。
回去的心情比来时轻松很多，周九良时不时指着窗外，招呼孟鹤堂看滚滚的江水，一会儿盘山时，两人忽左忽右地撞在一起。
他们还不知道，在离开的这段时间，素来平静的祁镇跟炸了锅一样，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每一天的街头巷尾、茶楼饭店里的话题都和孟鹤堂周九良有关。
江少校刚刚将人带走，周颦被陪嫁丫鬟扶了起来，傻傻地呆了会，转头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去。
“爹！娘！九良——九良和孟先生被抓走了！”周颦压着哭腔，声线颤抖得变了音。
“被谁？抓他们做什么！”周老爷子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一抬手想放在桌上，茶盏只搭了个桌沿，到底还是摔了个粉碎。
“不清楚，听称呼是什么少校，本来是冲着孟先生来的，结果九良自己硬跟了去。上了汽车，不知往哪去了。爹，该怎么办啊？我——”周颦好歹说完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周母从偏厅赶了来，正把这些话全都听在耳中，连佛珠都不盘了，捏紧了恨恨说道：“航儿这个蠢小子！去淌什么浑水！没想到这个孟鹤堂竟然和官兵也有来往，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既然和航儿没关系，我赶紧去找人打听打听，把他接回来！”周老爷子回过魂来，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要往外走。
周颦着急地拉着他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问道：“那——那，孟先生怎么办？”
“能顾上你弟弟就不错了，再者，你这事就算遮过去了，其他的再说吧。”周母嗔怪地拍落她的手，心想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不懂事。那个孟鹤堂要是死了倒好了，怎么一对儿女一个比一个糊涂，想着转头对迈出门槛的周老爷子道：“把那对白玉螭纸镇带上。”
别说张勋想留的人，一般人谁想带走，就是打通了关节，周九良也未必愿意走。一连几天，除了知道两人被囚禁在大帅府，其他一无所知。
周母这才真正着了急，徐州是怎么生灵涂炭，张勋又是怎么拥权自重，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商到底是商，再者小小镇子上的茶商，没里也没面。入地无门的情况下，只能三不五时赖在孟家，翻来覆去地跟侯爷打听，只差将他剖开从里朝外翻开，掏个干净。
镇上的人有疑惑的，有看热闹的，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这个一出场就轰轰烈烈的角儿终于摔了一跤，唯利是图的周家刚把女儿嫁过去，现在连儿子也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当两人全须全尾的回来时，大家不免小声唏嘘，怎么就没摊上事呢？人性的卑劣有时可见一斑，个个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