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八)(6)
赵荣琛也曾戏道:「她那水袖哪儿叫水袖呀,也就俩面口袋。」
王吟秋说:「怎么样胡诌都算改革创新!反正啊,再怎么糟改艺术,警察也不会来抓她。」
口齿之辩,乃是源于徒弟对师父十万分的虔诚。为了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不忍看到师父遗世的精品被篡改,不免耿直批判。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趁着京剧观众群体尚未大量流失,出版部门想召集梅葆玖、杨荣环、王吟秋与宋长荣合作一次全部《四五花洞》,以完成一桩「四大名旦」传人重现辉煌的夙愿。终因资金不足未尝实现,王吟秋颇感惋惜,他对我诉说:「其实,为了能给后人留下些可以借鉴的资料,我们这些老艺人是不会计较出场费的,怎么就半途而废了呢?!」逆流行之,道阻且长,正是京剧艺人多年来的真切感受。
自新中国成立之后,以田汉、马彦祥等为首的「戏改局」在改戏、改制、改人的进程中,步步彻底浇灭了艺人们期盼的热情。传统戏曲被迫接受西方话剧的洗礼,在这场洗礼的仪式上,正面冲突时时触发。如「四大名旦」这样成熟的老艺人,只是采取心中有「戏」、对尔等「敬而远之」的战略。他们固守传统戏曲的创作原则,以所见、所知、所感为素材,以传统文化为底蕴,以过百出老戏的唱念做舞为基础,信手拈来俱是戏。梅兰芳此生最后一出新戏是《穆桂英挂帅》,首演于一九五九年,该戏移植于豫剧。几乎同时,尚小云先生在西安与林金培先生编写了他最后一出新戏《双阳公主》,此戏借鉴于王瑶卿先生《珍珠烈火旗》和《反延安》两出剧本。荀慧生一九五九年的新戏《金玉奴》是对老戏《红鸾喜》的重新梳理。程砚秋先生创编出《英台抗婚》,多少有些与马彦祥改编导演的《柳荫记》打对台的意思;
这内中有两层缘故:一是,他不想用改*6革派的大作,二是,王瑶卿先生为《柳荫记》设计了唱腔,沿用了传统的[二黄]悲情路线,程砚秋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他要用激越的[西皮]板式演绎这个反叛意识异常浓烈的祝英台。取名《英台抗婚》,这其中的「抗」字,则直接抒发了性子刚烈的程先生对戏的愤懑。深谙时局的陈叔通老先生,闻此剧名,吃惊至极,连忙找程的好友胡天石去劝说程,这属于「思想上的个人主义」,希望程先生莫逾雷池。岂料胡天石的想法与程砚秋如出一辙,「封建家长包办婚姻是不合法的,用「抗」字恰当,能突出女主人公的性格,并无不妥。」「四大名旦」以艺人的良心,抵制着传统京戏与西方话剧这桩畸形的婚姻。
在整理传统剧目的工作中,比较有成效的是「中国京剧院」的编剧翁偶虹、范钧宏、马少波等诸位,这几位先生不仅仅会演唱京戏,且很地道。他们是有相当国学造诣的文化人,他们也了解广大观众的审美追求,他们的作品也能充分发挥京剧演员的专长和个性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