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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五)(4)

梁华亭给程砚秋「秋声社」把持不几年,就购置了房产,又把「中和园」戏院盘下来稳做起了戏院老板。底气一足,便将从前在程砚秋面前的唯唯诺诺皆收了起来。往日里,程砚秋要演什么戏码,梁华亭最是合程砚秋的心气儿的,不用角儿吩咐,派出来的戏码都一准是程砚秋的意思。然而,就在一年正月初三,大节日下的,梁华亭居然派了一出《鸳鸯塚》,放着《御碑亭》、《龙凤呈样》这些吉祥戏不派,单派《鸳鸯塚》这样一出两个人在台上殉情死的悲情戏。程砚秋看出梁华亭这坏小子要拆台,二话没说赶紧就把梁华亭「下」了,随即换了别的人临时管事。
 从此,程砚秋老板就多留了个心眼儿。每次演出,必从台上展眼扫一圈剧场上下左右,卖出多少张票去,横竖心中有个底儿,不能让剧场经理或管事儿的蒙了。如果管事的回报有误,他便对管事儿的说道:「你去给经理说,就说是今儿整个场子,程某人都仔仔细细数过了。柱子后头那几张也就算了,上下两层少不得也有八百个人头,这还差上五十张票呢!若这些票是客情票呢,该谁的东道就结在谁的帐上。老爷太太们请得起客,料必没有付不起几张戏票的道理,麻烦经理再给各位老爷太太府上递上个条子催催,我们这十多口人还巴巴的指望着拿了钱吃口饱饭呢!」管事儿的经历如此一遭,便没有再敢从这上面打埋伏的。一九四七年,程砚秋又收李丹材为徒,一并用他替任管事的,便省了十分的心。
 从一九四五年到一九五一年,王吟秋在程砚秋家中集中学艺的六年时间内,前半程主要是打基础,即是对传统戏的精加工。之前向王幼卿老师讨教的王派戏到了程师面前,就得按照程派戏的表演特点将之完全改型。饮水思源,温故知新,没有王门前的基础不行,改一出老戏的程式、排一出新编的戏、设想一个新的人物、安插一处新的唱腔,都需建构在旧有的基础上,这就是传统戏叠出的结构。就如盖楼阁,先搭了个骨架,在此骨架上,不用一钉一钮,纯活木结构。至于是否能传达出大气磅礴之势抑或新颖别致之姿,则比拼的是艺术的修为。就是这样一个大体的框架,结合各自的特色有不一样的发挥,也就形成了各行当中的不同流派。但凡能形流成派,定也能引起听众的潺潺共鸣。吟秋心中,虽然想学程师的《青霜剑》、《锁麟囊》,但老师还是先教他《武家坡》、《大登殿》、《三击掌》、《别寒窑》、《桑园会》、《汾河湾》、《贺后骂殿》、《朱痕记》以及王派的《宇宙锋》、梅派的《贵妃醉酒》等戏。
那个时代,徒弟向师父学戏有个规矩:老师教什么,你就得好好地学什么,没有向老师索定求要学某一出戏的道理。这其中有两层意思:一是,违反师父的教学计划是最大的不尊重;再一层,也是最重要的一层,就是师父先教什么、后教什么是根据学生的特点和接受能力来合理安排的,否则欲远而不达,适得其反,那会白耽搁了工夫,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吟秋自是不敢向程师直面提出要求,有时未免就到王幼卿师父处求诉一番,问问前程;不想幼卿师父却告诉他:「这些祖宗传下来的老戏,你在我这里学得太少了,而且还都是王家的玩意儿。你到了四爷那里,就要听他的安排,把原先学的统统按程门的路子重捋一遍。我还要告诉四爷,凡是我给你说过的《游园惊梦》、《金山寺》、《雷锋塔》、《三娘教子》、《四郎探母》这一路戏,还得烦他重过一遍。我还告诉你,不许偷懒,想抄近道,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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