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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远长天:怀念王吟秋(五)(3)

 王吟秋进了程门,程砚秋也一心想让王吟秋将来挑班唱头牌,而不是给人跨刀挂二牌,就让他离开了马连良的「扶风社」,王吟秋因此甚少出来演出。
 琴师钟世章先生无论风天、雨天、雾天、雪天,每天上午八时三刻必定到程砚秋家。王吟秋先吊嗓子,吊一出西皮戏、一出二黄戏。马尾擦弦,琴音一响,程师也就醒了;起床,先练晃腰,打太极拳,洗过脸,吃早点,如此便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正好吟秋吊完嗓,程砚秋也吃过了早茶,便开始吊嗓子。王吟秋坐一旁,仔细聆赏师父吐字发声的技巧,观察师父唱念的口形。转眼用过午饭,程师看报休息,钟先生也回家去了;王吟秋便自骑车到古瑁轩中向师爷爷王瑶老学刀马旦戏;并在王家由武旦刘玉芳先生教把子功,练完即赶回程师家中。师父请了位教古文的老师,王吟秋和师弟程永江、师妹程慧贞三人一起跟着学古诗词。程师认为理解传统戏断然少不得诗词的功底,否则便没有了人物的神韵。晚膳后,程师开始给吟秋说戏,一位认真教,一个尽心学;捎带着程师还会给王吟秋讲一些往年间的典故…

 二、三十年代,程砚秋的「经励科」是梁华亭。解放前,举凡名角儿都有自己的管事人,也称经励科。角儿要演戏,是不会亲自上门请配角儿和打下手活儿的,经励科就左右联系二牌老生、三牌武生、小生、小丑、花脸、老旦等一台演员。然而,圈儿里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艺人和艺人之间都不轻易说自己的「戏份儿」是多少;倘若随口说出,仔细挨人笑话。这种拒不说酬劳的方式,恰好给经励科钻了空子。比如,程砚秋「秋声社」的二牌老生一直用的是王少楼,管事的去请王少楼,向程师说每场需要二百元报酬;而实际请王少楼一百五十元就能拿下,这其中四分之一的差额便落入管事的钱袋子。
 实际上,到了四十年代中期,以刘铁林为首的经励科纠集了其他的经励科,垄断了北京京剧界的演出活动。配角演员岂敢得罪他们,「戏份儿」给了多少就是多少。倘若得罪了经励科,就别想搭任何戏班,在北京也就没有戏饭吃了。除了打下手的艺人,便是头牌角儿时常也得惧他们三分。而在这一行里最出名、最有影响力、赚钱最多的人,却是武生俞振庭。
 于是,北京某小报刊就调侃起程砚秋,登了一张漫画。漫画上,程砚秋傻大卖力地拉着人力车,汗流浃背,脚底儿都快飞起来了;人力车上坐着的则是梁华亭,叼着烟卷儿,翘起二郎,闲洒地坐卧其中,满脸冷傲。
 程砚秋在京不是天天有演出的,一星期不过演两三场。每场演完之后,由经励科和前台票清算。倘若这场演出卖出一千张戏票,经励科准向程砚秋报,「程老板,今儿个卖出九百张去。」这样里削外剥,管事的又能多捞一笔。
 按理说,这经励科原非人人可做。必定要对圈内演员十分熟悉,对观众心理十分了解,对不同场合戏码的安派十分妥贴;又得十分的江湖,与市面上各处戏院、税警机关、报馆都能融洽相处,方能领头组班,自任社长,网络些人丁,再罗致演员演出。营业收入,除了戏院分账和税捐、宣传费用以外,再减去主、次艺人的包银和打下手的「戏份儿」,剩下的便是经励科的盈利了。倘若天有不测、市面不景气,收入不丰。那么,演员酬劳可以打折扣支付,经励科多少都得有些盈余。也正因为他们的江湖气,风气渐淫,便想出了掐报票数赚钱的巧宗儿,演员无不在背后骂道:「缺德,缺德带冒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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