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洛斯佩罗之焚(十)上(5)
有人打断了他。是欧格维。
头领举起一只戴满戒指的手掌。穿在他下嘴唇上的粗重银环凸显着他的困惑神色。
“那个词是什么?”他问道。
豪瑟尔加以解释之后意识到“蛆虫”这个词是野狼们都不认识的。不知怎地,他刚才让这个低哥特语词汇混进了尤维克语的故事里。
这十分奇怪,因为他很清楚尤维克语里对应蛆虫的是哪个词。
“啊,”欧格维点点头靠坐回去。“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不直接这样讲?”
“我很抱歉,”豪瑟尔说。“我造访过很多地方,学会的词语和故事一样多。”
“继续,”欧格维指示道。
他继续讲述。他遵照建议,安排了很多休息时间,趁战士们饮酒交谈的空档去睡上几个小时。有时候,毫无节奏的鼓声会再度响起,一些战士便开始跳某种狂野的舞蹈,那毫无头绪的舞步看起来癫狂野蛮,仿佛他们着了魔,或是集体患上了舞蹈病。船舱里愈发温暖,豪瑟尔在火堆旁讲述故事的时候已经逐渐不需要披挂皮毛了。
这是对于他耐力的考验。他大口吞下仆役送来的食物,同时开怀畅饮以补充水分。就算是最短小零碎的故事也显得格外漫长,将长牙的一生像幅精致的艺术品般仔细绘刻成形。四百三十二个故事要花上很久才能讲述清楚。
用来压轴的将是长牙之死的故事,其中合并了豪瑟尔自己的经历,以及约蒙德尔双刃的记忆。豪瑟尔知道自己在讲到最后的时候肯定会是精疲力竭了。
他也知道一定要把那个故事讲得最为精彩。
还剩六十多个故事没讲的时候,欧格维突然站起身来。现在正是休息时间。艾斯卡把豪瑟尔推醒了。此前癫狂轰鸣的鼓声缓缓停息,舞者们也都瘫坐在甲板上,一边大笑一边伸手抓起酒杯。
“怎么了?”豪瑟尔问。
“送别仪式的一个环节是选取继任者,”艾斯卡说。
第三连的若干位战士据说都拥有像长牙那样的视野。他们各自担任着类似于牧师的职责,其中一人即将接替长牙的高阶职位。
他们迈步上前,屈膝围拢在欧格维身旁。头领的中分长发像黑色瀑布般垂挂在他面孔两侧。他赤裸着上身。他仰起头颅,高举双手,臂膀、双肩和脖颈处肌肉虬结。他苍白如雪的皮肤上抹着灰色尘土。与豪瑟尔一样,欧格维眼眶处也被喷上了黑色颜料。
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把短刃。一柄仪式匕首。
头领开口了,他轮流宣讲每一位候选者的品行。
但豪瑟尔根本没有在听。那把仪式匕首,那高举在头顶的双臂,一切都让他猛然回想起卢泰西亚图书馆里的某个身影,那个故事已经在他脑海里紧锁了数十年,只有赫欧罗斯长牙才听过。
他盯着那把仪式匕首。
那不仅仅是相似而已。在这类事情上,卡斯佩尔豪瑟尔是个专家。他熟知各种风格与样式。这绝不是因为相似的误认。
那恰恰就是同一把匕首。
他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