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 (堂良) 十五
周九良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原来什么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怀念如是,悲伤亦如是。
那之后,当孩子们知道真实情况,也和周九良一同抱头痛哭了几次。
然后呢?周九良仍能清楚地记得小哲的音容笑貌,也仍记得在一起困窘但温馨的每一天,可似乎也只有这样了,遗忘悲痛这件事比悲痛本身更可怕。
在遇到“那个人”之前,我们都曾自以为深情,并为自己大无畏的牺牲一厢情愿的感动。
周九良记得自己牺牲了什么,孟鹤堂越不讨要,他反倒越不安。
那晚之后,周九良又缩回了沙发上,孟鹤堂回房的时候玩味地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周九良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那眼神好像在数落自己过河拆桥似得。只要孟鹤堂开口,他肯定会老老实实地跟过去,可这个变态偏偏不。
孩子们在C区过上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丰足生活,甚至学会了写信,在长久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他们捡起了这种古老却很安全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九良可还不认字呢!
落地窗前铺了一块暗灰色的地毯,周九良赤足坐在上面,夕阳的余晖还徜徉在脚尖,九良楞楞地对着那张信纸,翻来倒去叹了口气。
“九良吾爱,见字如面。”孟鹤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整个人压在周九良背上,嘴含着一颗橙子味棒棒糖,甜甜的热气喷在周九良的耳根。
“那……是什么意思?”周九良有点脸红。
“亲爱的九良,看见信就像看见了我。”
“啊?他们会这么写吗?”
“哦,错了,刚才是我心里的信。”孟鹤堂咧开嘴,从他手中抽出信纸,干脆也坐了下来,把周九良的身子往后一拽,箍进怀中,下巴搭在他肩上,把信上的内容念了一遍。末了,指着头两个字说道:“九,良,你的名字,认识了吗?”
“嗯。”周九良点点头。
“想回信吗?我帮你写。”
“想!可是——”周九良仰头看向站起身的孟鹤堂,已经习惯了他的思维方式,犹疑地问道:“不需要代价吗?”
孟鹤堂挑了挑眉,“能实现的才叫代价。”
“我——”周九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蹭的一下红了,想辩解却没有立场。
入夜,孟鹤堂正斜靠在窗上喝酒,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晃动,紧闭房门下的缝隙中露出一道阴影,不停的来回走动。
终于身影停了下来,孟鹤堂轻轻一勾嘴角,便听见了敲门声。
周九良裹着一张薄毯走进来,手指紧紧抓住丝缎滚边,来到床前说道:“天太冷了。”
孟鹤堂朝一旁努努嘴,“壁橱里有新被子,早就给你买好了。”
“——”周九良觉得自己脸都快涨出血来了,没想到孟鹤堂这么不冷不热的,气恼地骂道:“变态!变态!”
孟鹤堂赶紧扑到床沿,一把抓住转身要跑的周九良,捏着他的手心问道:“说这种话,小肉球,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